话音刚落,方冬强“噌”地从座位上弹起来,胳膊肘带得课本滑到地上也顾不上捡,三步并作两步往方瑜那儿冲。
卫东猛地起身时,膝盖“哐当”一声撞在课桌腿上,右脚还没完全迈出去,鞋尖就勾住了椅子腿,木椅被带得往前一歪,差点摔倒。
志远也赶紧跟过来,三个身影很快挤在方瑜的课桌旁,脑袋凑成一团,“铅笔盒小,藏在衣服里看不出来。”
方冬强一拍额头,“又让他得逞了。方瑜,你去跟老师说,志远,卫东,我们好好想想刚才出去的人,哦,教室里先找一下。”
方瑜把班主任酆老师带过来,老师叫大家先找了自己的课桌和教室,都没有。
“酆老师,我们也在调查这个事。”方冬强举手说。
“哦?”班主任酆老师投来诧异的眼光,“你们,怎么调查的?”
“卫东,志远,你们俩也起来说。”卫东腾的一下站了起来,志远害羞点,也提着肩膀慢慢地站了起来。
“我们……”方冬强又觉得不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他们计划,“酆老师,我们能不在教室里说吗?”
“呵,好啊!你们三个跟我出来。”
走到教室外面,方冬强把他们三人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班主任。
“还挺有心思的啊?不过下次有什么事要先跟老师说。”酆老师想了一下说,“把你们中午看到的走出教室的同学都跟我说一下。”
老师走进教室,“同学们,拿了方瑜铅笔盒的人,自己主动去拿回来交到我这里,我可以不向全班同学公开说你的名字,让我找出来,这就是算是偷窃,我就叫公安的人过来带你走了。”酆老师眼神在几个她怀疑的人中游离,看他们的表情。
同学们“哇哦”一声,好像都在期待着看一场好戏,等着公安局的人来抓人。
“我们班有也有同学在看着,能查出来的,不过。老师希望你自己站出来和我说。”酆老师又给拿走铅笔盒的同学下套。
下午最后一节课,酆老师拿着方瑜的铅笔盒走了过来,“方瑜,这个同学知道错了,她说以后再也不会拿你的东西,老师也批评她了。”
“酆老师,是谁呀?”方瑜好奇地问。
“老师也答应过她,不在班级里面说他的名字。”
“哦!”方瑜只好收起铅笔盒。
“酆老师,是不是我们看到过的人?”方冬强急着想知道,和卫东志远蹲守提供的名单是否帮助了破案。
“冬强,不管是不是你们看到过的人,老师都要表扬你们三人,有勇有谋,主动帮助同学,以后有什么事要先跟老师说。知道吗?同学们,给他们三人鼓鼓掌。”
教室里响起掌声,可方冬强觉得有点没劲,没有当场抓住这个人,连是谁都不知道。
放学路上,方冬强和几个男孩子跑在前面,方瑜和花花一起走着,“方瑜,抓到这个人了吗?”花花也好想知道结果。
“知道是谁了,她今天又拿了我的铅笔盒藏起来,老师说她以后再也不拿了,但是,不在班里公开她名字。”
“哦,还好,铅笔盒找回来了,不然丢了晚上回去你妈要骂你了。”
“为什么要骂我?”方瑜奇怪地问。
“你丢了东西你妈不会骂你吗?”方花花反问着。
“丢了东西我自己也难过啊,我妈怎么还会再来骂我?”
“哦!”方花花低下头,踢着小石子,想着她上次弄丢了一块橡皮,她奶奶骂了她好久。“方瑜,你妈真好!”
“我也觉得我妈很好。”方瑜歪着脑袋说。
方瑜比他们都要懂事些,凑近方花花的耳边说,“花花,你有听说了吗?村里人说你妈,我妈,还有冬强妈是,是疯子。我觉得我妈不是。”
“我也觉得我妈不是,我和我妈两个人的时候,我妈还会和我说几句话,”方花花轻声说,“我奶奶在的时候她都不说话的。”
“哦,我没有奶奶,我不知道如果有奶奶,我妈会怎么样?”方瑜看了一眼前面的方冬强,“冬强是怎么看她妈的?”
“不知道他。”方花花摇摇头。
“冬强,方冬强!”方瑜大声喊着。
“冬强,女同学叫你了。”几个男孩立刻起哄。
“我们同班的,她有事,可能是什么作业不知道。”方冬强停下脚步,等着方瑜她们。
“冬强,你是怎么看你妈的?”方瑜就直接问。
“啊?什么意思?”
“你知不知道,村里人说你妈,我妈,还有花花妈是疯子?”
“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,她都是我妈,我二姨小阿姨都跟我说过,我妈以前很聪明的,她因为抱着弟弟给我外公外婆送雨伞,不小心掉到河里,她弟弟,就是我的舅舅,被水冲走了,她很伤心,然后太伤心,生病了,后来就这样了。我外婆也叫我要好好读书,以后才能保护好我妈,谁都不能欺负我妈,我也不能嫌弃我妈。”
方瑜看看方花花,“花花,你知道你妈为什么这样吗?”
方花花摇摇头,“不知道,我没有阿姨,也没人跟我说,你呢?”
“我觉得我妈没什么不对呀,别人为什么要这样说,只是有时候他凶了一点,要和别人吵架,但这不是疯,是保护自己,我妈说。”
走到了属于他们村的这段路,“花花,放学了,弟弟带回家里去。”方树根妈在田里喊。
“我也去看下我爸妈有没有在田里。”方瑜说。
“我也去找我外公外婆啰!”方冬强张开手臂,做开飞机状,朝着田里跑了过去。
晚上,方花花和花妹睡在一起,她忍不住问了,“妈,你为什么这样的?”
“啊?”
“为什么她们说你是疯子?”
花妹一愣,抱着方花花,“花花乖就好,花花乖。”
方花花也不明白还是在追问,“妈,为什么呀?”
花妹想着,那个月夜下,她妈和别的男人光着下身,那男人掐的自己快要死了,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,好像真的喘不过气来,还有,还有,那个抱走的女儿,啊,女儿现在哪里?女儿,我女儿吃饱了没有?天冷了,她穿暖了没有?一想到这些,就哭了起来。
花妹“囡,囡”地喊着,方花花以为在喊她,“妈,我在这里,你不要怕,我不问了,不问了。”
方花花看到花妹这样子她也有点害怕了。
方瑜回到家,把她衣服和铅笔盒丢了的事告诉俞继红。
俞继红听完,表情立刻严肃起来,“方瑜,她这是故意针对你,你有没有和同学有过什么不高兴的事?”
“没有啊,我从一年级开始就没有和哪个同学吵架过,和大家都是好好的。”
“都是好好的,那就是哪个同学羡慕你,妒忌你,背后做点小动作。”俞继红的眼神冷了几分。
“酆老师说她保证以后再也不拿我东西了。就不在班里公布她名字,我也不知道是谁。”
“嗯,方瑜,”俞继红握着女儿的手,“别人要来欺负你,你不要怕,只要我们没有伤害别人,别人来惹我们,就大胆地反击她,让她觉得你好欺负,下次还会欺负你,你解决不了的,不管是什么事,都跟妈说,妈永远站在你这一边,会帮助你的。”
说到这,她想起了那时怀了方瑜,生下方瑜时,她妈数落她,她爸打了她一巴掌,还有外人的指指点点,像针一样扎在身上。
她知道自己错了,但是,后悔也来不及,身边没有一个理解她,帮她的人,在无助的时候,她选择了装疯来保护自己。疯子做的一切事情别人都能理解了。
方瑜也问到了这个事,“妈,今天我和冬强,花花都说到了……”方瑜犹豫着要不要说。
“说到了什么?没事,有什么话都跟妈妈说,没关系的,我是你妈。”俞继红鼓励道。
“说到了我们的妈妈为什么疯,哦,是为什么被别人说是疯子,冬强他阿姨跟他说过他妈妈为什么这样,我和花花都说不知道,妈,我觉得你不是,只是别人不知道,你和她们吵架,就这样说你,乱说的,是吗?”
“方瑜,妈……”俞继红的心猛地一揪,曾经很多次想过以后要不要跟方瑜说?怎么说?等方瑜长大了要不要跟她说她的亲生父亲是谁,虽然俞继红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,但是,说了,方瑜会去找吗?方三弟怎么办?
没想到方瑜现在就问到这件事了,她看看外面,方三弟和隔壁大叔坐在门口聊天。
“女儿啊,”俞继红抚了抚方瑜前面的头发,“妈呢,嗯,你现在还小,有些事说起来有点复杂,等你长大了,妈再慢慢地和你说。”
“妈,我二年级了,你跟我说我能听懂的。”方瑜眼神认真。
俞继红皱了皱眉头,违心地说,“是的,别人背后说我坏话,我不让他说,就和她们吵架,然后她们就冤枉我,说我是疯子,咱不理那些人。”
“我就说嘛,你跟冬强妈和花花妈不一样,是别人乱说的。”方瑜开心地扬起头。
“是的,他们乱说的。快做作业吧。”俞继红坐在旁边看着女儿,既希望女儿快快长大,又担心女儿大了自己要不要跟她说,说了会怎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