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京湾的惊天巨变与八岐石蛇引发的海啸灾难,通过卫星画面和残存的通讯信号碎片传来,令所有知情者心头蒙上更深的阴影。自然之怒与人为的疯狂交织,预示着一个更加混乱时代的来临。然而,青云山下的危机并未远去,徐天宇的身体在经历了周天星斗大阵的冲击后,已如风中之烛,石化蔓延至颈项,生命体征微弱到极致,现代医学和道法都已回天乏术。
监护室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,每一响都像敲在林菲心上。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近乎平直的绿线,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让她的呼吸跟着停滞。徐天宇的脸色灰白得如同旧报纸,氧气面罩下几乎看不到生命的气息。林菲的指甲早已掐进掌心,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——所有的知觉都被巨大的绝望吞噬了。
就在她准备伸手触碰徐天宇冰凉的手指作最后告别时,门外传来窸窣的响动。麻老爹扶着门框艰难地站着,枯瘦的身躯像深秋最后一片蜷缩的叶子。他显然还未从上次寻找眠石草的反噬中恢复,凹陷的眼窝泛着青灰,每一声咳嗽都带着破风箱般的颤音。
“丫头...”他嘶哑的嗓音像枯叶摩擦,“还有个法子...”老人颤抖的手从怀中取出用红布包裹的物件,布角掀开时露出枚泛着幽蓝光泽的石头,“以命换命的古巫术,要取心头血温养灵石...”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,斑驳的衣襟染上暗色水渍。
林菲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,触手处只剩一把嶙峋瘦骨。麻老爹却固执地推开她,将灵石塞进她掌心。那石头竟带着奇异的温度,仿佛沉睡千百年的心脏突然开始搏动。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响起,屏幕上那条直线发出刺目的红光。
“没时间了...”麻老爹混浊的眼中泛起最后的光亮,“成不成...就看造化了...”
“…娃娃的情况…蛊术难医,道法难续…他的魂,快要被那石头吃干净了…”麻老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,“除非…能斩断他和那‘石头邪神’之间的‘孽缘线’…或许…还能抢回一丝魂魄…”
“如何斩断?”林菲急切地问,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。
“需要…‘破誓刀’…”麻老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与恐惧,“那是苗祖蚩尤大神留下的圣物…能斩断一切契约、诅咒、乃至…因果…但它在‘万毒谷’最深处…由历代蛊王魂魄和万千毒蛊守着…那是苗疆的禁地,有进无出…”
万毒谷,苗疆传说中最为凶险之地,终年弥漫着七彩毒瘴,谷内遍布无数天然形成的毒虫巢穴,更有历代蛊王临死前以身饲蛊、布下的无数恐怖蛊阵,其危险程度远超之前的雾隐谷。而那“破誓刀”,据传是上古时期苗祖用以与天地立誓、后又斩断诸多孽缘的神兵,其后便被封存于万毒谷核心,非大决心、大因果者不可得,亦不敢得。
徐天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,在深度昏迷中,手指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。
没有时间犹豫了。林菲立刻决定,由她亲自带队,组织一支最精干的小型突击队,护送麻老爹前往万毒谷,尝试取刀!秦风远在日本湾生死未卜,此刻她能依靠的,只有自己和新一代bmARc最顶尖的战力。
小队在夜幕掩护下,再次深入苗疆十万大山。
越是接近万毒谷,环境越是诡异。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,草木渐渐变得奇形怪状,色彩斑斓却充满危险。随处可见各种毒虫蛇蚁,体型远超寻常,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。队员们穿着最高级别的防化服,依旧感到皮肤传来阵阵刺麻感。
麻老爹一路沉默,只是不断撒着特制的药粉,口中念念有词,似乎在安抚着什么,又像是在与什么古老的存在沟通。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。
终于,他们抵达了万毒谷的入口——那是一个隐藏在巨大瀑布之后的幽深洞窟,瀑布的水流竟然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。洞窟内漆黑一片,深不见底,仿佛巨兽贪婪的食道。
“从这里进去…就是黄泉路…”麻老爹深吸一口气,“里面的东西,枪炮作用有限…紧跟我,看我手势,无论看到什么,听到什么,都不要碰,不要回头,更不要答应!”
小队打开强光手电,鱼贯而入。洞窟内部远比想象宽阔,但地面和墙壁上覆盖着一层粘稠的、不断蠕动的菌毯,踩上去软腻恶心。无数奇形怪状的毒虫在菌毯中钻进钻出,看得人头皮发麻。
没走多远,前方出现了三条岔路。
“左边,生虫蛊,蚀骨销魂;中间,幻心蛊,永堕迷梦;右边,噬魂蛊,形神俱灭。”麻老爹喃喃道,最终选择了左边,“跟紧!踩我的脚印!”
左边的通道内,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彩色孢子,防化服的面罩被迅速腐蚀,发出滋滋声响。突然,地面菌毯爆开,涌出无数拳头大小、长着狰狞口器的腐尸甲虫,如同潮水般涌来!子弹打在它们坚硬的甲壳上火花四溅,效果甚微!
“用火!”林菲下令。
火焰喷射器吐出火龙,暂时逼退了虫潮,但烧死的甲虫尸体散发出更加剧毒的绿色烟雾!
麻老爹急忙取出一个陶罐,放出几只通体赤红的蜈蚣,蜈蚣爬过之处,毒雾竟被吸收殆尽。
艰难前行,不断遭遇各种匪夷所思的毒蛊攻击:能喷射溶解液的巨大蜗牛、令人产生极度恐惧幻觉的透明水母状生物、甚至还有被蛊虫操控的、早已化为白骨的历代闯入者遗骸…
队员不断减员,或是被毒液腐蚀,或是被幻象逼疯,或是悄无声息地倒地,身体迅速被菌毯吞噬。每一步都踏在死亡边缘。
终于,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,他们抵达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。空腔中央,有一个浑浊的、不断冒着毒泡的血池!池底隐约可见无数沉浮的白骨和挣扎的扭曲面孔。血池中央,有一座小小的石台,石台上,斜插着一柄造型古朴、通体漆黑、刀刃却隐隐流动着一抹暗红血光的短刀——正是“破誓刀”!
刀身散发出一种苍凉、决绝、斩断一切的气息,与周围邪恶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但血池周围,盘坐着七具身披华丽苗服、却早已干瘪如柴、面目狰狞的尸骸!正是历代蛊王的遗蜕!它们围成一个圈,干枯的手指向中心的破誓刀,组成了一个最后的、也是最强大的七煞蛊王阵!
更可怕的是,整个空腔的顶部、墙壁上,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无数个蜂窝状的巢穴,里面沉睡着的,是历代蛊王培育出的本命蛊虫,此刻感受到生人气息,开始纷纷苏醒,发出令人牙酸的窸窣声!
“拿到刀…必须拿到刀…”麻老爹眼中闪过决绝,他转身对林菲和仅存的几名队员说:“我以残躯引动阵法,你们只有一次机会!拿到刀,立刻走!不要管我!”
说完,他不等林菲反对,猛地扯开自己的上衣,露出瘦骨嶙峋、却布满了无数诡异刺符的胸膛。他咬破舌尖,喷出一口精血,双手快速结出一个个复杂而痛苦的手印,口中吟诵起牺牲生命、献祭灵魂的古老蛊咒!
“以吾之血,唤先祖之灵!”
“以吾之魂,惊万蛊之眠!”
“敕!”
轰!
麻老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,但他身上爆发出滔天的气势,竟然暂时压制住了那七具蛊王遗骸和正在苏醒的万蛊!
血池沸腾!七具蛊王遗骸猛地抬起头,空洞的眼窝中亮起幽绿的光芒,干枯的手指指向麻老爹!无数本命蛊虫如同黑色的风暴,从巢穴中涌出,扑向麻老爹!
“就是现在!”麻老爹发出最后的嘶吼,整个人已被虫潮吞没!
林菲泪流满面,却知道机会稍纵即逝!她猛地启动推进器,冲向血池中央的石台!毒池的腐蚀性能量疯狂侵蚀着她的防护服,但她不管不顾!
她的手终于握住了那柄“破誓刀”的刀柄!
就在握住刀柄的瞬间,一股冰冷、霸道、蕴含着无尽决绝与悲伤的意念猛地冲入她的脑海!无数破碎的画面闪过:蚩尤与黄帝的旷世大战、古老的誓言与背叛、历代苗疆先民与苦难抗争的悲歌、以及使用此刀所需付出的巨大代价——持刀者,必将承受所斩断之因果的反噬,永世孤独!
但她没有丝毫犹豫,用力拔出了破誓刀!
嗡!!!
破誓刀发出一声清脆却又悲凉的鸣响,暗红色的刀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空腔!那些扑来的蛊虫仿佛遇到了克星,纷纷畏惧后退!
那七具蛊王遗骸发出无声的咆哮,阵法之力加剧,整个空腔开始坍塌!
“走!”林菲对着仅存的一名队员吼道,两人疯狂地向来路逃去!
身后,是麻老爹牺牲自己引发的能量爆炸声、万蛊的嘶鸣、以及石洞坍塌的巨响…
他们拼尽全力,冲出瀑布,身后整个万毒谷入口彻底崩塌,被掩埋于万千吨山石之下。
林菲瘫倒在地,怀中紧紧抱着那柄救命的破誓刀,刀身冰冷,却仿佛有千斤之重。她失去了几乎所有的队员,失去了麻老爹,换来这最后的希望。
她看着远方青云山的方向,擦去泪水,目光坚定。
“天宇…等我…”
她必须立刻赶回去,用这把承载着无数牺牲与诅咒的古刃,去斩断那最不该存在的“缘”,进行最后的拯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