欠债还钱,与带娃的血泪史
建安十四年 九月 秋高气爽 心情:悔不当初,带娃比忽悠主公还难
秋风送爽,本该是心旷神怡的季节,我却如同霜打的茄子,蔫头耷脑。这一切,都源于几个月前那个冲动的决定,以及……我那该死的、总是记不住还钱的坏毛病。
事情要追溯到初夏。我看中了城南一处清幽的小院,想着买下来作为别业,闲暇时可以去躲个清静。当时手头紧,东拼西凑还差不少。找同僚借?拉不下这个脸。找主公预支俸禄?更不合适。思来想去,唯一能开口且可能借给我的,似乎只有我那虽然严肃但终究是自家人的叔父——荀彧荀文若。
我硬着头皮去了叔父府上。他正在书房批阅文书,听我支支吾吾说明来意后,放下笔,抬起那双清正严肃的眼睛看了我半晌,直看得我头皮发麻。
“公达,你平日心思活络,于钱财一道却如此疏漏?”他语气平淡,却带着无形的压力。
我赶紧赔笑:“叔父教训的是!实在是那院子难得,机不可失……侄儿保证,最多三个月,必定连本带利还清!”
荀彧沉默片刻,终究是叹了口气,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,推到我面前:“这里是二百两。利息不必,按时归还本金即可。记住,量入为出,方是持家之道。”
我如蒙大赦,千恩万谢地抱着钱袋跑了。当时只觉得叔父虽然古板,但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。
然而,计划赶不上变化。买了院子后,修葺整理又是一笔开销。接着,又被张仲景那个老神医(老骗子!)坑走了几百两“药钱”。这一来二去,三个月期限到了,我别说二百两,就是二十两也拿不出来了。
我试图像忽悠主公那样,找个由头去叔父那里“晓之以情,动之以理”,看能不能宽限些时日。可每次见到叔父那张正气凛然的脸,那些准备好的说辞就卡在喉咙里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在他面前,我那些“顺势而为”的伎俩,仿佛都无所遁形。
拖了一天又一天,眼看就要过年了。这天,叔父主动把我叫了过去。
书房里,他依旧端坐着,面前摊开的却不是公文,而是一本账册。他指了指上面我用朱笔签字画押的借款记录,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:“公达,借款之期,已逾三月有余了。”
我额头上冷汗顿时就下来了,支吾道:“叔父……这个……侄儿近日……手头实在是……”
荀彧抬手打断了我,目光如炬:“我知你必有缘由。然,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。契约既立,便当遵守。此乃信义之本。”
我羞愧得无地自容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在叔父面前,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就在我准备豁出去,表示哪怕砸锅卖铁也尽快凑钱时,叔父却话锋一转:“不过,念在你我叔侄一场,你若实在艰难,倒也有一个折中之法。”
我如同抓到救命稻草:“叔父请讲!”
荀彧的嘴角,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直:“文若(他儿子荀恽的小名)近来课业繁重,其母又需回颍川老家省亲一段时日。我政务繁忙,无暇时时督促。你若能暂代我管教文若半月,督促其课业,照顾其起居,这借款……便可再宽限半年。如何?”
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!只是带半个月孩子,就能宽限半年?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!虽然我那侄儿荀恽,继承了叔父的聪慧,也……似乎继承了叔父年少时的那份“执着”与“较真”,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,但比起立刻拿出二百两银子,这条件简直太优厚了!
我想都没想,立刻应承下来:“叔父放心!此事包在侄儿身上!定将文若照顾得妥妥帖帖,课业督促得一丝不苟!”
于是,我的噩梦开始了。
第二天,我就搬到了叔父府上(为了方便带娃)。第一天上午,我就体会到了什么叫“轻敌”。
辰时(早上7点),我准时去叫荀恽起床。小家伙倒是没赖床,一骨碌爬起来了,然后开始跟我引经据典地讨论“晨起为何要先诵读《孝经》而非《论语》”,从周公制礼一直讲到当世大儒的注释,足足辩了半个时辰,直到我头晕眼花,他才勉强同意开始洗漱。
上午督导课业。我本以为就是看着他读书写字。结果倒好,他每读一段,必有疑问。
“叔父(他叫我叔父),《左传》此言‘国之大事,在祀与戎’,然则如今曹公当政,重戎轻祀,是否不合古制?”
“叔父,韩非子说‘儒以文乱法’,那父亲为何还要我熟读儒家经典?”
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,角度一个比一个清奇。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,引经据典,旁征博引,既要解答他的疑问,又不能偏离叔父定下的“正道”,简直比跟主公议一天事还累。
下午练字。我指出他某个字的结构略有偏差。小家伙放下笔,一脸严肃:“叔父,此字乃仿钟元常(钟繇)笔意,侄儿临摹已久,自觉形神已备,不知叔父所指偏差在何处?还请示范。” 我……我那手字,自己看着都惭愧,如何示范?
晚上更绝。临睡前,他要听故事。不是寻常的志怪传奇,而是要听“有裨益于修身齐家治国”的故事。我搜肠刮肚,把伊尹、周公、管仲的事迹都讲了一遍,他还要追问细节:“管仲与鲍叔牙分金,究竟如何做到公平?”“周公吐哺,所吐为何物?是否合乎卫生之道?”
短短三天,我就感觉自己被掏空了。这小家伙的精力、求知欲和较真程度,远超我的想象。我带他半个月,感觉比辅佐主公十年消耗的心力还多!我总算明白,叔父为何愿意用半年宽限来换这半个月清静了——这分明是甩锅啊!
更要命的是,我还不能敷衍。叔父虽然不在家,但府中老仆都是他的眼线。我若敢偷懒耍滑,或者用忽悠主公那套来糊弄荀恽,只怕立刻就会传到叔父耳中,那后果不堪设想。
于是,我只能硬着头皮,拿出毕生所学和十二万分的耐心,陪着这位小祖宗读书、辩论、练字、讲故事。半个月下来,我瘦了一圈,眼袋深重,但荀恽的课业倒是真的大有长进,小脸也红扑扑的——毕竟,有我这么个“全职陪玩陪读”,想不进步都难。
半月期满,叔父归来。他仔细检查了荀恽的课业,又考较了几个问题,见小家伙对答如流,甚至有些见解还颇有新意,那张古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。
他看向一脸憔悴的我,点了点头,语气缓和了许多:“公达,这半月,辛苦你了。文若进益良多,你功不可没。借款之事,便依前言,宽限半年。”
我如释重负,几乎要喜极而泣。这半个月,简直比我当年在袁绍手下周旋还要艰难百倍!
经过此番“带娃”劫难,我算是彻底悟了:这世上,有些债,是真不能欠。尤其是欠荀文若这种人的债,利滚利还不算,还可能要用带娃这种“酷刑”来偿还!
往后,我定要量入为出,勤俭持家!至少,在还清叔父的钱之前,绝不能再乱花钱了!这带娃的滋味,尝过一次,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次了!
唉,看来我这“忽悠”之道,在绝对的原则(比如叔父的信义)和难缠的“小君子”(比如我侄儿)面前,也有失灵的时候。罢了,还是先去补个觉吧,这半个月,可累死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