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钟的余音还在殿梁间回荡,我站在执礼堂中央,掌心的玉佩仍在发烫。南宫璃的手还搭在我腕上,她的指尖微凉,像是察觉到了什么。
我没有动。
赵玄同那句话还在耳边:“但我见过那个人。”
可现在,脚步声从门外传来。三道身影步入大殿,衣袍整齐,胸前金纹刺目。为首的老人手持玉笏,目光扫过我时顿了一下。
我知道他们是谁。
萧家的人来了。
为首的老者站定,声音不高,却清晰传遍整个大殿:“奉萧家族令,特来迎回少主——萧烬,归宗继位。”
这话一出,四周弟子纷纷侧目。
我缓缓抬眼,看着那个曾在族试上宣布我“不堪造化”的人。他如今脸上带着笑,可那笑意没到眼里。他身后两人低着头,手按在腰间令牌上,姿态恭敬,却透着一股监视的意味。
我没有立刻回应。
体内灵力仍有些不稳,是刚才连续使用因果回溯留下的后遗症。我低头看了眼茶盏,南宫璃不知何时已将一杯清茶递到我手边。我接过,喝了一口,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,压住了胸口那一阵阵发紧的闷痛。
我放下茶盏,起身。
“你们说我是少主?”我开口,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都清楚,“可我记得,当年把我贬去外院做杂役的,也是你们。”
老者眉头微皱:“那是因你经脉闭塞,无法修行。如今你已展露锋芒,天赋昭然,家族自然要重定继承人选。”
“所以现在我有用处了,就该回去当你们的继承人?”我冷笑,“你们想让我回去做什么?替你们遮掩这些年对庶子的打压?还是帮你们稳住那些摇摇欲坠的盟约?”
他脸色变了:“萧烬!莫要忘本!你是萧家人,流的是萧家血!”
“血?”我盯着他,“我母亲死的时候,你们谁来看过一眼?她躺在柴房里,连口薄棺都没有。你们口中的‘血脉’,对她来说不过是枷锁。”
我说完,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。上面刻着“克己守礼”四个字,是每个庶子入门时必须佩戴的东西。我把它放在案上,轻轻推向前。
“这东西,我戴了十几年。今天,我不再需要它了。”
老者猛地抬头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你要弃族不成?”
“我不是弃族。”我看着他,“是我从未被当作族人对待。你们今日来接我,不是因为认我这个人,而是看中我在圣天宗的地位。你们怕我倒向其他势力,所以急着把我拉回去,对不对?”
他没说话。
我继续道:“若我真是你们认可的继承人,为何从小没有资源培养?为何每次族会,我都只能跪在末席?现在突然说要我回去,不过是想用我现在的名声,去填补你们内部的裂痕。”
“你太狂妄了!”他身侧一人怒喝,“家族给你机会,你竟敢如此顶撞!”
“机会?”我反问,“你们给我的‘机会’,就是让我回去做一个听话的傀儡?让我说的话代表萧家意志,做的事全为家族利益?”
我环视三人:“你们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?不是坐上那个高台,不是穿那件继承人长袍。我想做的,是站在这里,以我自己名字活着。”
殿内安静下来。
南宫璃依旧站在我身旁,没有说话,但她靠近了一步,肩几乎贴着我的臂。我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气息,像雪后松林,让人清醒。
老者终于开口,语气缓了些:“烬儿,家族可以补偿你。我们可以追封你母亲为贵仪,入祖庙享香火。你想要的资源、地位、权力,我们都能给你。只要你回来。”
我闭上了眼。
识海里浮现出那一夜的画面。风雨砸在屋顶,柴房漏雨,母亲躺在床上,手攥着一根断了的木簪。她咽气时,眼睛是睁着的,望着门口的方向。可没人进来。
等我被人踢醒跑过去时,她已经冷了。
萧家给她的体面,是一块草席,埋在乱葬岗边上。
我睁开眼,声音很轻:“你们现在说要给她名分。可她活着的时候,你们连一碗药都没给过。你们以为拿个虚名就能买通一个儿子的心?”
“你——!”老者气得发抖。
“我不需要你们给的一切。”我看着他们,“从今往后,我萧烬,不为萧家而战,不为任何人而活。我要走的路,我自己选。”
老者咬牙:“你可知背弃家族,会被天下视为逆伦之人?你会失去所有支持!”
“我早就失去了。”我说,“当我被扔进外院那天起,我就知道,不能指望任何人。我能站到现在,靠的是我自己,不是姓氏,不是血脉,更不是你们施舍的怜悯。”
我转身,看向执礼堂上方悬挂的匾额——“守正持心”。
“我选择留在圣天宗。”我说,“这里有人信我,有人帮我,有人愿意和我并肩作战。这里的天地灵气养我,这里的规矩护我,这里的同门与我共生死。这才是我的归属。”
老者怒极反笑:“好,好一个‘归属’!你以为圣天宗真容得下你?你以为你拒绝我们,就能平安无事?”
“我不求平安。”我看着他,“我只求问心无愧。”
他盯着我许久,终于冷声道:“你会后悔的。”
说完,他转身就走。另外两人急忙跟上。
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直到消失在门外。
殿内一片寂静。
片刻后,有年轻弟子低声说道:“他说得对……有些人,生来就不该被血脉束缚。”
另一个声音附和:“若是我,也不愿回去。”
执法堂一名弟子走上前,抱拳行礼,没说话,只是重重点头。
我松了口气,身体微微晃了一下。南宫璃伸手扶住我的手臂,力道很轻,却稳。
“你还撑得住吗?”她问。
我点点头:“没事。”
玉佩又是一阵刺痛,比之前更剧烈。我低头看了一眼,裂纹已经蔓延到中心位置,边缘泛着暗红,像是干涸的痕迹。识海中,血色题字缓缓浮现:
【任务更新:查明“伏”字符源头】
【奖励:时空碎片x30,万法摹刻使用权一次】
【警告:玉佩裂纹扩散至核心区域,过度使用将导致系统永久关闭】
我没说话,把玉佩按了回去。
南宫璃看着我:“接下来怎么办?”
“先回去。”我说,“赵玄同的话还没说完。他见过画符的人……这个人一定还在宗门里。”
我们并肩走出执礼堂。
阳光洒在石阶上,照出长长的影子。风从山门吹来,卷起衣角。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扇沉重的大门,它正在缓缓合上。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凤鸣。
火凤从天而降,落在凌霄肩上。他快步走来,脸色凝重:“刚收到消息,东阁昨夜有人翻查禁库记录,守卫发现时人已不见,只留下这个。”
他递过来一块碎布,边缘烧焦,上面有个模糊的印记。
我看了一眼,瞳孔微缩。
那是一个“伏”字,笔划扭曲,像是用血画上去的。
布片入手粗糙,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灼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