琪琪格的身体猛地一僵,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劈中。
毫无畏惧的看向了顺治。
行痴闻言,如遭雷击,整个人都懵了。
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。
在琪琪格那张清丽绝伦,此刻却带着几分苍白与憔悴的脸上,来回扫视。
那张脸……
似乎有几分熟悉……
又似乎……全然陌生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
行痴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,“她……她是……皇后?”
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,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,却又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阻隔,不敢再靠近。
禅房内的光线本就有些昏暗,琪琪格又换上了一身素净的道袍,与她平日里在宫中那雍容华贵的皇后装扮,判若两人。
更何况,行痴此刻心神大乱,脑子里全是董鄂妃的惨死。
真假太后的惊天秘闻,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冷静与睿智?
“不可能!”
行痴猛地摇了摇头,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……一丝深深的怀疑。
“皇后……皇后怎会是这般模样?”
琪琪格听着这话,只觉得心头最后一丝残存的温度,也被这冰冷的言语彻底浇灭。
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凄凉而嘲讽的笑容,眼神却平静得如同一潭湖水,再无半分波澜。
是啊……
她怎会是这般模样?
她该是什么模样?
“哈哈哈……”朱镇突然放声大笑起来,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弄与鄙夷,震得禅房内的佛像都仿佛在微微颤抖。
“好一个‘怎会是这般模样’!”
朱镇笑声一敛,眼神冰冷如刀,直刺行痴那颗早已混乱不堪的心。
“大师,您还真是……贵人多忘事啊!”
“你……你休要胡言乱语!”行痴被朱镇这番夹枪带棒的话说得是面红耳赤,恼羞成怒,却又无从辩驳。
他指着琪琪格,又指着朱镇,嘴唇哆嗦着,你了半天,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啧啧,”朱镇摇了摇头,脸上露出一副“孺子不可教也”的惋惜表情。
“我若没记错,大师您离宫清修之时,阿拉坦琪琪格,她十九岁吧?”
“如今算来,也不过二十八,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,容貌与当年相比,变化本就不大。”
“大师您这双火眼金睛,竟然……丝毫没瞧出半分眼熟?”
朱镇一步步逼近行痴,每说一句,行痴的脸色便苍白一分。
“还是说,”朱镇压低了声音,语气中带着一丝恶魔般的诱惑。
“大师您这些年潜心礼佛,早已修到了‘目中无人,心中无我’的至高境界?”
“连自己的结发妻子站在面前,都视若无睹了?”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……这绝不可能……”行痴喃喃自语,眼神涣散,如同失了魂一般。
他不敢相信,也无法接受。
原来……
原来不被认出来,竟是这般……轻松。
那些曾经的爱恨情仇,那些曾经的刻骨铭心,在这一刻,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,再也激不起她心中半分波澜。
她甚至……有些感谢眼前这个恶魔。
若非他这般毫不留情地揭开这血淋淋的真相。
她或许还会对这个男人,抱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朱镇将琪琪格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。
他要的,就是这个效果。
他要让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后,彻底看清顺治的真面目,彻底对这个男人死心。
“您慢慢想,不着急。”他语气轻松,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。
“毕竟,这‘故人相见不相识’的戏码,可是不多见啊。”
禅房内,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只有窗外那几声清脆的鸟鸣,和那悠扬的钟声,还在固执地提醒着人们,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。
然而,此刻这所谓的“清净”,却早已被搅得天翻地覆,再无半分安宁可言。
不知过了多久,行痴才猛地抬起头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死死地盯住琪琪格。
“你……你当真是……阿拉坦琪琪格?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最后的挣扎。
“皇上,”琪琪格的声音轻柔,却带着一丝疏离与……解脱,“您认错人了。”
行痴闻言,如遭雷击,身子猛地一晃,险些栽倒。
他踉跄着上前一步,死死盯着琪琪格的脸,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疯狂与……一丝他不愿承认的慌乱。
“不!不可能!”他嘶声低吼,如同受伤的困兽,“你的声音……朕记得你的声音!”
“你是……你是额娘给朕选的那个博尔济吉特氏!”
“朕恨你们博尔济吉特家的女人!”他咆哮着,唾沫横飞,哪里还有半分出家人的清净与祥和。
“当年!朕亲眼目睹额娘和多尔衮那个奸贼苟且!”
“朕亲眼看着多尔衮那个畜生,用刀捅死了朕的父皇!”
“那年,朕只有六岁啊!”他声音凄厉,带着无尽的绝望与……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“那个叫袁承志的人!他当时就在场!他为什么没有一剑刺死多尔衮那个奸贼?!为什么?!”
他猛地转过头,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朱镇,仿佛朱镇就是那个该死的袁承志。
“后来……后来额娘!她竟然逼着朕……逼着朕认贼作父!”行痴的声音哽咽,充满了屈辱与不甘。
“再后来……她又把她的侄女塞给朕!”他狂笑起来,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……自嘲。
“哈哈哈……朕偏偏要废了她!”
“没想到……没想到她又把她的侄孙女!”
他指着琪琪格,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与……,“把你塞给了朕!”
“哈哈哈……朕的好额娘啊!”
“你真是……真是朕的好额娘!”
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,那笑声在寂静的禅房内回荡,显得格外刺耳,也格外……悲凉。
朱镇看着他这副疯癫的模样,脸上却露出一丝“了然”的表情。
他轻轻拍了拍琪琪格的手,示意她安心。
随即上前一步,对着行痴淡淡道:“大师,万般皆是命,半点不由人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同情:“没想到,你当年竟然目睹了……这惨绝人寰的一幕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无尽的疲惫,“朕当时就躲在龙床底下,亲眼看着……”
“或许……或许那个袁承志,正是因为看见了朕,才没有把那一剑刺下去……”
“朕还记得……朕还记得他那把剑……是金色的……像蛇一样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,神情恍惚。
琪琪格听着行痴这番颠三倒四,却又充满了血腥与背叛的控诉。
原来……
原来他从未爱过自己,甚至……从未正眼瞧过自己。
在他眼中,自己不过是那个让他痛恨的家族的又一个牺牲品,一个让他发泄对母亲不满的工具罢了。
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。
“皇上,”她声音轻柔,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,“您当年……真该把我废了才好。”
行痴闻言,猛地从回忆中惊醒,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琪琪格,眼神中充满了错愕与……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,”琪琪格重复道,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,如同冰珠般砸在行痴的心上,“您当年真把我废了,那该多好啊。”
“那样,我就不会……不会被人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柜子里,一关……就是十几年了。”
“不过,没废也好,要是废了。”
“也就不会……遇到这个小恶魔了。”
她最后一句,声音细若蚊蚋,却清晰地传入了朱镇的耳中。
朱镇嘴角微微上扬,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。
这小娘皮,终于……彻底开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