呜——呜—— 凄厉如恶鬼哭嚎的喇叭声，在温泉溶洞外空旷的山谷间尖啸回荡！那声音穿透厚厚的岩壁，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三人的耳膜！
“毒气警报！” 许明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！她猛地扑到溶洞入口的缝隙处，透过水汽氤氲的硫磺结晶向外望去！
只见溶洞入口上方那片陡峭的崖壁顶端，几个模糊的日军身影正戴着狰狞的防毒面具，奋力将一个沉重的铁罐推下悬崖！铁罐在陡坡上翻滚碰撞，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，罐体上那个惨白的骷髅头标记在昏暗的天光下刺目惊心！
“是催泪瓦斯！快！堵住所有缝隙！用湿布蒙住口鼻！硫磺水！快！” 许明夏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尖锐，但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！她如同战场上的指挥官，瞬间下达指令！这是真正的生死时刻！毒气一旦弥漫进相对封闭的溶洞，他们将在极度痛苦中窒息而死！
“是绿十字筒！芥子气混了催泪剂！快！” 陈铁柱低吼一声，他认得那罐子的型号！锦州的血腥记忆瞬间涌上心头！他猛地撕下自己内衬相对干净的布条，迅速浸入旁边温热的硫磺泉水中！苏婉婷也强忍着巨大的恐惧，手忙脚乱地照做！
三人手忙脚乱，用浸透了硫磺水的湿布死死捂住口鼻！刺鼻的硫磺味混合着温泉水汽，勉强隔绝着即将涌入的死亡气息！许明夏则拼命将能找到的碎石、苔藓、甚至湿透的衣物，疯狂地塞向溶洞入口处每一道可能透气的缝隙！
就在他们刚刚做完这一切，心脏狂跳、几乎窒息地等待着毒气降临的刹那！ 轰——！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崖壁上方传来！紧接着是重物滚落、撞击岩石的哗啦声！那罐致命的毒气弹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下，并未直接滚到溶洞口！
“怎么回事？” 苏婉婷透过湿布，声音发闷。 “有人……在崖上拦那毒气罐？” 陈铁柱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缝隙外！
呜——呜——！ 喇叭声再次响起，带着气急败坏的意味！紧接着是几声三八式步枪清脆的枪响！ 砰！砰！砰！ “啊——！” 一声凄厉的、充满了痛苦和不甘的惨嚎隐隐传来！然后是一阵混乱的日语叫骂和重物滚落山谷的闷响！
“有人……被鬼子打中了……” 许明夏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震惊和悲悯。是谁？在帮他们？！
枪声过后，溶洞外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。浓烈的、带着辛辣甜腻气味的白色烟雾，如同瘴气般贴着地面，开始从岩石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入溶洞！虽然速度不快，但致命的威胁已然降临！
“毒气进来了！” 苏婉婷惊恐地低呼，下意识地往陈铁柱身边靠拢。 “别慌！硫磺水能中和一部分！捂住！别吸气！” 许明夏厉声喝道，同时飞快地再次用硫磺水浇湿堵在缝隙处的杂物。她清亮的眼眸中充满了决绝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辛辣刺鼻的气味越来越浓！眼睛开始刺痛流泪！喉咙如同被火燎过！窒息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手扼住了三人的咽喉！湿布下的呼吸变得异常艰难！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！ 溶洞深处，那氤氲着硫磺蒸汽的温泉池后方，一块覆盖着厚厚白色硫磺结晶、看似与岩壁浑然一体的巨石后面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、如同老鼠刨土般的窸窣声！
“谁？！” 陈铁柱猛地转身，如同受伤的猛虎，瞬间拔出腰间的黑鲨匕首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来源！苏婉婷也吓得捂住了嘴！许明夏迅速端起猎枪！
窸窣声停顿了一下。 紧接着，那块巨大的“硫磺石”竟然被缓缓地、无声地向内推开！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幽深洞口！一股更加浓烈的、混合着硝烟、汗臭和血腥味的污浊气息从洞内涌出！
一个身影从那洞口艰难地探出半个身子！ 来人身材异常矮壮敦实，像一块被压缩的岩石。他穿着一身破旧不堪、沾满黑灰色泥污和暗红色血渍的粗布矿工服，头上戴着同样污秽的柳条帽，帽檐压得很低。脸上布满煤灰和汗渍，几乎看不清五官，唯有一双眼睛，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极度疲惫、惊恐，却又带着一丝拼命挣扎求生的光芒！他的呼吸异常粗重急促，胸口剧烈起伏，仿佛随时会倒下。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臂，软软地垂着，袖管被撕破，露出的皮肉一片焦黑，边缘还残留着被灼烧和腐蚀的可怕痕迹！那是……毒气弹爆炸的残留伤害！
“矿工？！” 许明夏失声惊呼，职业本能让她立刻判断出对方的伤势，“他中毒了！还有严重的烧伤！”
那矿工似乎被突然出现在溶洞里的三人惊得愣住了，尤其是看到陈铁柱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和许明夏端起的猎枪，眼中瞬间充满了绝望和恐惧。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，下意识地想缩回洞口！
“别怕！我们不是鬼子！” 苏婉婷急忙喊道，声音带着真切的关切，“你受伤了！快出来！我们有医生！”
许明夏也立刻放下猎枪，向前一步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：“老乡！别怕！我们是中国人！是打鬼子的！你中了毒气，伤口感染了！必须马上处理！快出来！” 她迅速打开急救包。
也许是“打鬼子的”这几个字起了作用，也许是许明夏身上那标志性的急救包和医生的气质让矿工稍稍安心。他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咬着牙，用尽最后力气，拖着那条几乎废掉的手臂，踉跄着从洞口爬了出来，重重摔倒在溶洞相对干燥的地面上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。他身后那个黑洞洞的入口，仿佛连接着地狱。
“柱子，帮我扶住他！婉婷，准备硫磺水冲洗，双氧水！快！” 许明夏语速飞快，扑到矿工身边，动作麻利地剪开他那被烧焦、粘连在伤口上的破烂袖管。
灯光下，那焦黑的伤口狰狞可怖，皮肉翻卷，边缘呈现出不正常的紫黑色，散发着淡淡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腥味！这是典型的糜烂性毒气（芥子气）混合爆炸烧伤！
“他……他是从鬼子的矿洞里逃出来的……” 苏婉婷一边递过消毒用品，一边看着矿工那张布满苦难和恐惧的脸，声音带着颤抖的同情。
“忍着点！会很疼！” 许明夏对矿工说着，眼神异常专注冷静。她先用大量温热的硫磺水反复冲洗伤口，洗掉表面的污物和部分毒剂残留。然后，她拿起双氧水，毫不犹豫地浇在那些紫黑色的糜烂创面上！
“呃啊——！！！” 剧烈的化学灼烧感让矿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！身体如同溺水的鱼般剧烈抽搐！陈铁柱用尽力气死死按住他，看着那伤口在双氧水的刺激下冒出大量白色泡沫，发出滋滋的声响，饶是他见惯了血腥，也感到一阵心悸。
许明夏额头的汗珠滚滚而下，但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颤抖。她必须彻底清创！她拿起锋利的柳叶刀，小心地剔除那些明显坏死的焦黑皮肉和腐坏组织！每一次下刀，都伴随着矿工凄厉到变调的哀嚎！陈铁柱的手臂如同铁钳，将他死死固定。
清创完毕，撒上厚厚的磺胺粉，再用相对干净的绷带仔细包扎固定手臂。处理完最致命的伤口，许明夏又迅速检查了矿工身上其他被擦伤和毒气灼伤的地方，做了简单处理。整个过程，陈铁柱如同沉默的山石，提供着最坚实的支撑。苏婉婷则在一旁，不停地用湿布擦拭矿工脸上的冷汗和污渍，轻声安慰着。
当剧痛稍稍缓解，矿工粗重的喘息逐渐平复，他那双充满了血丝和惊恐的眼睛，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。他看着眼前这三张同样疲惫却充满关切的脸，尤其是许明夏那双专注救人的清澈眼眸，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坚冰般开始融化，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……一种找到依靠的脆弱。
“谢……谢谢……恩人……” 矿工的声音嘶哑干涩，如同砂纸摩擦，带着浓重的冀东口音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从哪里逃出来的？刚才崖上……是你拦的毒气罐？” 陈铁柱沉声问道，目光锐利地扫过矿工身后那个幽深的洞口。
矿工的身体猛地一颤，眼中再次浮现出巨大的恐惧，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。他嘴唇哆嗦着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俺……俺叫吴大壮……是……是牛犄角山矿的……劳工……那……那不是矿……是……是鬼子的……阎王殿啊……” 巨大的悲愤让他几乎说不出话。
在吴大壮断断续续、夹杂着无尽恐惧和血泪的讲述中，一幅人间地狱的画卷在三人面前缓缓展开。
牛犄角山深处，根本不是什么探矿点！日军以“开矿招工”为名，从热河、冀东甚至关内各地，用欺骗和强抓的手段，掳掠了数百名精壮劳力！那里戒备森严如同铁桶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，不仅有伪满警察，还有凶残的日军看守和戴狗牌（宪兵）的特务！劳工们被驱赶着，在刺刀和皮鞭下，日夜不停地挖掘着巨大的、深入地下的坑道！
“不是挖矿……是……是在挖洞……好大好深的洞……里面……里面在造……造东西……” 吴大壮眼中充满了恐惧，“有……有穿白大褂的鬼子……有……有好多铁疙瘩……还有……还有那冒绿烟的铁罐子……” 他指着自己受伤的手臂。
更可怕的是，劳工们如同蝼蚁！每天都有累死、饿死、病死的！监工的皮鞭沾着盐水，稍有不慎就是皮开肉绽！反抗？逃跑？抓住就是活活打死！或者……被扔进毒气室做实验！吴大壮亲眼看到几个试图逃跑的工友，被鬼子用刺刀逼着，拖进一个挂着骷髅头标记的铁皮房子里，然后里面就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嚎，再也没出来！
“那不是人待的地方……是……是活地狱啊……” 吴大壮涕泪横流。
他这次能逃出来，完全是天大的运气加不要命的搏杀！他是负责将挖掘出的碎石运到指定倾倒点的。今天凌晨，趁着守卫换岗的短暂松懈和浓雾，他藏在一车碎石里，被推下了倾倒悬崖！在陡坡上摔得七荤八素，侥幸未死。然后他忍着剧痛，沿着山沟拼命往山下爬。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，看到了这个冒着热气的溶洞，想进来躲藏，却正撞上鬼子在崖顶往下推毒气罐！
“俺……俺看到那罐子上有骷髅头……俺在矿里见过……知道那东西沾上就烂肉烂骨头……俺怕那烟飘进这洞子……俺……俺就用石头砸……想把它砸偏……” 吴大壮的声音带着后怕和一丝决绝，“俺砸中了……可……可鬼子也看到俺了……给了俺一枪……” 他指了指自己肋下还在渗血的绷带（刚才许明夏已处理过）。
原来崖上那声惨叫和枪响，是吴大壮在搏命！他用石头砸偏了毒气罐，救下了溶洞里的三人，自己却暴露了！
“吴大哥……” 苏婉婷的泪水夺眶而出，紧紧握住吴大壮那只完好的、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，“谢谢你……谢谢你救了我们……”
陈铁柱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、却以命相搏救下他们的矿工汉子，冰冷的胸腔中涌动着巨大的敬意和同仇敌忾的怒火！牛犄角山！果然是地狱！是日军在利用劳工建造秘密基地！甚至可能是在组装、试验“地狱火”或储存毒气武器！
“吴大哥，那地下基地的入口在哪里？守卫情况如何？” 陈铁柱的声音低沉而急迫。
“入口……在……在牛犄角山主峰东侧……一个……一个不起眼的山坳里……外面盖着伪装网……有……有三道卡子……都是鬼子和二狗子（伪满军）……里面……里面岔路多得很……有……有鬼子的实验室……还有……还有关押劳工的……大笼子……” 吴大壮努力回忆着，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，“恩人……你们……你们是来打鬼子的吗？救救……救救那些乡亲吧……再这样下去……都得……都得死在里面啊……”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，眼中充满了最后的、绝望的哀求。
轰——！！！ 吴大壮话音未落！ 一声震耳欲聋、远超之前爆炸的恐怖巨响，猛地从溶洞外、他们头顶的悬崖方向炸开！
整个溶洞如同遭遇了八级地震！洞顶巨大的钟乳石如同冰锥般断裂、轰然砸落！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！硫磺池水剧烈翻腾！烟尘弥漫！
“小心！” 陈铁柱怒吼一声，猛地将身边的苏婉婷和吴大壮扑倒在地，用自己魁梧的身躯死死护住两人！一块脸盆大的石块擦着他的后背砸落在地，摔得粉碎！
许明夏也反应极快，一个翻滚躲到一块巨岩后！ 轰隆隆的巨响和剧烈的震动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才渐渐平息！溶洞内一片狼藉，烟尘弥漫，几乎无法视物！
“咳咳咳……” 苏婉婷剧烈地咳嗽着，被陈铁柱护在身下，惊魂未定。 “柱子哥！你怎么样？” 她焦急地摸索着陈铁柱的后背，生怕他被落石砸中。 陈铁柱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，吐掉嘴里的沙土：“没事！”
“是……是炮击？还是……” 许明夏从岩石后探出头，声音带着惊疑。
“不是炮！” 陈铁柱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，他挣扎着站起，不顾满身尘土，再次扑到溶洞入口的缝隙处向外望去！
只见他们头顶那片原本陡峭的悬崖，此刻竟被炸塌了小半边！巨大的豁口如同怪兽狰狞的巨口！硝烟弥漫中，隐约可见几个日军的身影正迅速撤离！显然，他们发现了吴大壮的位置，直接用炸药进行了无差别的毁灭性轰炸！为了灭口，不惜炸塌山崖！
“鬼子……鬼子要灭口……把路……把路炸塌了……” 吴大壮看着那被炸塌的豁口，眼中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瞬间熄灭，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灰败。那是他爬出来的唯一生路，如今已被彻底堵死！
溶洞内一片死寂。只有碎石滑落的沙沙声和硫磺池水翻腾的咕嘟声。
唯一的生路被炸断！外面毒气虽然被风吹散了一些，但日军必然在严密搜索！他们被困死在了这个温泉溶洞里！虽然暂时安全，但食物和水源有限，时间一长，只有死路一条！
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毒雾，再次弥漫开来。苏婉婷的脸色更加苍白，下意识地靠近陈铁柱，寻求着最后的依靠。许明夏紧抿着嘴唇，目光在吴大壮身后那个幽深的矿坑入口和陈铁柱之间来回扫视，眼神变幻不定。
陈铁柱的目光，却如同钉子般，死死钉在那个被吴大壮推开、通向牛犄角山地狱矿坑的黑暗洞口！
绝境！真正的绝境！ 前路已断！后路……只有一条通往地狱的血路！
他缓缓转过身，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苏婉婷惊恐无助的脸庞，扫过许明夏凝重复杂的眼神，最后落在因绝望和伤痛而气息奄奄的吴大壮身上。
“吴大哥，” 陈铁柱的声音嘶哑，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，如同即将出鞘饮血的刀锋，“你刚才说……那矿坑里……有很多岔路？”
吴大壮茫然地点点头。
陈铁柱的目光重新投向那个黑暗的洞口，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溶洞中如同惊雷炸响： “那……我们就从鬼子的‘阎王殿’里……杀出一条活路！”
未完待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