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、带着机械韵律的气息如同实质,拂过林曦的脸颊,让她因透支而滚烫的皮肤泛起一阵战栗。门内并非预想中的黑暗或更加恐怖的景象,而是一种…过于纯粹的“空无”。那是一种被绝对规则约束后的死寂,连深渊本身的混乱低语在这里都彻底消弭。
“继承者…”那个合成的电子音依旧在她脑海中回荡,不带任何情感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。
林曦深吸一口那冰冷的空气,强迫自己几乎要散架的身体行动起来。她侧过身,对紧张的小雅低声道:“跟紧我。”然后,率先挤进了那道狭窄的缝隙。
身体与冰冷金属摩擦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穿过缝隙的瞬间,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,周围的压力和环境陡然一变!
不再是知识深渊那扭曲、蠕动的规则结构,也不再是门外节点那被强行约束的诡异稳定。眼前是一个广阔得超乎想象的空间,一切都井然有序,充满了一种冰冷的、近乎绝对的科技感。
地面是光滑如镜的暗色金属,反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、均匀而冷漠的白色光源。墙壁是类似的材质,上面镶嵌着无数不断流淌着细微数据流的屏幕和不明用途的接口。穹顶极高,望上去是一片模拟的深邃星空,但那星空并非静止,其中的星辰按照某种复杂的数学规律运行、生灭,散发出规则运转的微光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类似臭氧和低温金属混合的气味,干净得令人不适。这里没有灰尘,没有杂乱,每一个棱角都精准得如同尺规作图。与“遗忘角落”那种堆满杂物、充满手工感和探索痕迹的实验室截然不同,这里更像是一个…已经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,只待最终指令下达的…控制中心,或者说,发射基地。
最引人注目的,是实验室中央的一个巨大圆柱形平台。平台上方,悬浮着一个极其复杂、不断旋转、缩放的立体投影。那投影由无数细密的、散发着幽蓝色和暗红色光芒的线条、节点、公式和动态结构图构成,其复杂程度远超林曦之前见过的任何知识图谱或规则模型。
仅仅是瞥见那投影的一角,林曦就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。那其中蕴含的意图,冰冷、宏大,带着一种要覆盖和终结一切的疯狂。
【进入维吉尔终极实验室。环境稳定,规则高度有序。】
【识能:0% (枯竭)】
【精神稳定度 (San值):3 (高浓度蚀化信息冲击)】
【蚀化值:46 (接触核心蚀化源)】
【检测到超高密度信息投影…正在尝试解析…】
鬼书的UI界面艰难地维持着,试图分析那中央投影。
就在这时,那个合成的电子音再次响起,来源似乎是整个实验室本身:“检测到继承者生命体征微弱,精神状态不佳。建议优先进行休整。是否需要启动基础医疗程序或精神稳定措施?”
林曦心中一凛,立刻警惕起来。“不用。”她声音沙哑地拒绝,目光依旧死死盯着中央的投影,“那是什么?”
“权限确认。继承者林曦,访问级别:临时授权。”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回答,“您所见的,是‘星蚀计划’的完整架构蓝图。”
星蚀计划!完整蓝图!
林曦的心脏猛地一缩。虽然早有预料,但亲耳听到确认,尤其是“完整”二字,依旧带来了巨大的冲击。她强忍着不适,向前走了几步,想要看得更清楚。
随着她的靠近,那巨大的立体投影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存在,旋转速度微微放缓,一些关键部分的细节开始放大、高亮显示。
她看到了。
那并非一个简单的武器或者装置设计图。它是一个…体系。一个庞大到足以干涉整个图书馆底层规则的体系蓝图。
投影的核心,是一个不断脉动的、由无数漆黑符文构成的复杂结构,被标注为【蚀化之心】。它像是一个邪恶的太阳,不断散发出扭曲、覆盖的规则力量。而围绕着它的,是无数细密的、如同神经网络般的能量导管和规则链路,它们连接着一个个子模块:【规则解析与覆盖单元】、【星标协议干扰矩阵】、【现实稳定性剥离器】……一个个光看名字就令人不寒而栗的组件。
这些组件共同构成了一个终极的“程序”。其最终目标,清晰地标注在投影最上方,用那种冰冷的、维吉尔风格的文字写着:
【终极目标:强制重启\/覆盖现有星标协议。以‘蚀化’规则为基础,重塑图书馆底层运行逻辑。】
“重启…覆盖…”林曦喃喃自语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她终于明白了“星蚀”二字的真正含义!它不是要毁灭图书馆,而是要…格式化!用维吉尔所掌控的、这种充满毁灭与混乱气息的“蚀化”规则,去覆盖掉现有的一切规则基础!这比单纯的毁灭更加疯狂!这意味着所有建立在现有规则之上的存在——知识、生命、世界——都可能被彻底抹去,或者扭曲成无法想象的形态!
【规则解析度(星蚀计划)+8% (获得关键信息)】
【理解“星蚀计划”本质…进行精神冲击判定…】
【精神稳定度 (San值):3 -> 2 (认知到计划的终极疯狂与毁灭性)】
林曦感觉一阵头晕目眩,几乎站立不稳。San值的骤降带来强烈的恶心感和认知混乱,眼前的投影似乎都在扭曲、蠕动,仿佛要化作实质的黑暗将她吞噬。她扶住旁边一个冰冷的操作台,才勉强没有倒下。
“林曦姐姐!”小雅惊呼着扶住她,小脸上满是担忧和恐惧,她也感受到了那投影中散发出的不祥。
“我…没事。”林曦咬着牙,再次运转起「静语之心」,勉强压住翻腾的心绪。她必须知道更多!她转向虚空,仿佛在与整个实验室对话:“维吉尔…他在哪里?这个计划…启动了吗?”
电子音立刻回应:“维吉尔博士本体,已于标准时间单位前,进入‘规则核心界面’,尝试执行‘星蚀’最终阶段。目前处于失联状态。根据最后接收到的指令,若有其血脉或指定继承者到来,可启动‘溯源通道’前往接应。”
规则核心界面!失联!执行最终阶段!
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林曦心上。维吉尔已经去了所有规则的源头,并且已经开始尝试他那疯狂的计划!而“失联”二字,更是充满了不祥的意味,是成功了?失败了?还是…变成了别的什么?
“血脉…继承者…”林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小雅。小雅体内那微薄的、可能与维吉尔相关的血脉…难道就是指的这个?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继续追问:“这个实验室,除了这个蓝图,还有什么?关于‘星蚀’,关于维吉尔,还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?”她试图利用这个“继承者”的身份,尽可能多地获取信息。
“实验室数据库包含维吉尔博士关于蚀化规则的所有研究资料,以及‘星蚀’各子模块的详细构造原理与测试数据。”电子音回答,“但部分核心资料需要更高权限,或与‘星蚀’晶体完全同步后方可访问。当前晶体同步率:37%。”
果然,那枚只下载了37%数据的晶体,限制了她能获取的信息。但即便如此,仅仅是眼前这完整的蓝图和已有的信息,已经足够震撼。
林曦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巨大的、缓缓旋转的星蚀蓝图。那幽蓝与暗红交织的光芒,仿佛恶魔的瞳孔,凝视着整个图书馆的命运。她终于站在了这疯狂计划的核心,看清了它的全貌。但这看清,带来的不是解脱,而是更深沉的窒息感和如山压顶的责任。
维吉尔已经在行动,而她和身边这个可能身负关键血脉的小女孩,似乎是唯一可能接近,并可能阻止(或者…被迫参与?)这一切的人。
实验室的冰冷白光映照着她苍白而坚定的脸庞,那中央的邪恶蓝图如同噩梦的缩影,倒映在她深邃的瞳仁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