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除夕
早上起来吃了早饭,萧妈就去熬浆糊。
在各种胶水透明胶泛滥的今天,贴春联,萧律言家还是坚持自己熬浆糊。
自己熬的浆糊粘性好,效果不输市面上卖的胶水哟,缺点呢,因为粘性太好,撕旧的春联不好撕,总留痕迹。
萧律言家院门是铁质的,门框不大,外围贴了一层瓷砖,春联贴在瓷砖上。
因此,院门的春联干撕不掉的话,喷喷水,湿润了,再刮一下,就掉了。
屋子大门则是木门,外框也是用厚实的实木加固,春联贴在木质的门框上,撕不干净的,也不好拿利器刮,处理起来麻烦一些。
吃过早饭,大家就忙起来了。
蒋博和萧爸在处理食材,为了食材新鲜,鸡鸭都是买回来关笼里,现吃现杀。
蒋博没杀过鸡鸭,跃跃欲试。
“先拔脖子下面的毛,拔干净,要不放血的时候,血就脏了。”萧爸边示范拔毛,边解说。
蒋博踩好鸡翅膀和鸡脚,学着拔毛。
萧律言看着他笨手笨脚的,抿嘴偷笑。提着喷壶,准备先处理院门的旧春联。
贴春联的时候,为了稳固,浆糊刷得均匀,现在撕了就困难喽,滋啦……才撕得一小片下来,指甲都扣疼。
萧妈走出来,“把大部分撕掉就好了,新的春联一张贴,把旧痕迹覆盖了就行。”
说是这么说,如果旧的除不干净,张贴新春联的时候,手一摸过去,能摸到凹凸不平的感觉。萧律言不喜欢这种感觉,像有什么隔着一样,所以,还是得除干净。
萧律言:“妈,不急呢,大头就是撕两副门框,来得急。”
萧家村除夕是吃晚饭,只是大家会不约而同的提早吃,吃饱了,就可以出门玩耍。
于是,这年夜饭,有些人家两三点吃,有些人家三四点就吃,极少会等到六点过后才吃的。
现在才几点呐,不急不急。
萧妈看了一会儿,看他一点点的扣刮,摇头进屋。儿子做事是细致的,只是太要求完美,慢吞吞的。
萧妈走开了,滴嗒滴嗒……安宝来监工了。
这小家伙喜欢让人扶着走路,满院子嘀嗒嘀嗒的走来走去的探索,刚开始是萧妈扶着他,走一会老腰就吃不消了,轮到覃知行接手。
“啊!”安宝走到门口停下来,仰头看萧律言。
萧律言转头笑看这一大一小,“安宝,你带爹爹散步呢?”
小家伙露出大大的笑容,似乎听懂一般,轻巧的回应:“嗯呐!”
他现在对“嗯呐”这个发音感兴趣,一问就回应“嗯呐”。
小家伙仰着小脑袋,看着萧律言干活,觉得费劲了,又伸手示意覃知行把他抱高高。
萧律言拿喷壶喷水,噗噗噗,安宝小嘴巴也不自觉的跟着噗噗噗,口水都喷出来了。
萧律言干活还不忘逗小孩,安宝一做噗噗噗,萧律言就做嫌弃的样子跳开,安宝就咯咯咯的笑起来。
小家伙笑得高兴,手脚都不老实,还好覃知行抱得稳稳的。覃知行看着两人玩闹,目光温柔得像能淌出水来。
萧律言逗孩子归逗孩子,手上工作可没停滞,处理完院门的门框,又去处理屋门的门框。
屋门门框是木的,不能用刮刀,就改用硬刷子刷。
安宝看上瘾了,又指挥覃知行跟上。
就这样,萧律言到哪,后面就跟着这一大一小的尾巴。贴春联的时候,小家伙还用小手帮忙抚平。
哎哟,能帮爸爸干活,安宝可满意了,眨巴眨巴大眼睛等着表扬。
“宝宝真棒!”萧律言说着,又在安宝脑门亲一口。
安宝就拍拍小手,他也觉得自己棒棒哒。
萧律言贴好春联,上坟的鸡鸭还没煮够火候,他就先去洗个澡。
贴春联,扫横联,头发衣服难免沾点灰尘纸屑,脏兮兮的去祭拜先人,不礼貌。
上坟时间没有固定,一般在晚饭前就可以。要带安宝去,就赶早些。
当年去世的先人才需要去上坟,不过像付家这样的外地人,萧律言家把他们当亲人安葬,但家里的祠堂不能供奉他们的牌位。就每年都去给他们上坟,而今年又多了付晨夫妇。
萧律言他们在路上没遇到人,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忙乎年夜饭了。
清干净杂草,敬香,摆上祭品,萧律言抱着安宝,先给安宝爷爷奶奶行礼,最后才到付晨与向柳墓碑前。
新坟,没有杂草,泥土看着都是新鲜的。萧律言神情肃穆,盯着墓碑上的文字,静置一会儿,才行礼。
覃知行和蒋博也随萧律言行礼,萧爸萧妈是长辈,不行礼,在一旁静立着。
去年,付晨带着向柳来祭拜父母,告诉父母他结婚了,有小家了,他们的孙辈即将出生了。
谁能想到……
平时尽量避免去回忆的人与事,此时此刻都压不回去了。
萧妈无声无息的泪流满面,萧爸眼睛也湿润了,安宝安静的看看这个,看看那个,眼睛里疑惑,大家怎么了?
“爸爸?”安宝乖乖趴在萧律言怀里。
“嗯……宝贝。”萧律言一手垫着安宝小屁股,一手轻抚他的小脑袋。
覃知行与蒋博在烧纸钱,白色烟息慢慢飘散,弥漫在空气中,让人无法避开的吸进鼻腔里。
躲不开的现实,压不住的哀思,折磨着活着的人。
上了坟回去,萧律桂家的祭拜品才准备好,这次只有萧律言和萧爸跟着去祭拜七叔公。
“大哥一家没一个人回来?”萧爸问。他还没从方才上坟的哀思中脱离出来,声音里有些怒意!
头年上坟,外嫁女都回来祭拜,这亲儿孙都不回来?萧爸看到萧律桂一家人齐齐整整的,而萧振华家一个人都没有。这就是爷爷奶奶偏爱的长孙啊,这就是七叔偏爱的长子长孙啊!
萧振业闷声道:“说是振峰夫妇要加班,没人看孩子。”
这种借口可能他们自己都不信吧,敷衍得如此潦草,说白了就是无心罢了。
其实从萧振华一家到K市居住后,七叔公活着,他们也很少回来了。现在老人家一走,他们更没回来的理由了,除非有利可图!比如像上次卖地这种好事。
散了就散了吧!兄弟姐妹之间,感情的维系除了父母,亲情,还有利益往来。如果三者皆无,与陌生人无异。
“东西拿齐了,走吧走吧!”萧律桂扯着萧律言大跨步走前面。
“爸爸,快,追上叔叔。”萧子旭嚷嚷,小脚扑腾着,好像如此就能助力爸爸走快一些。
萧律树:“好,我们追!”说着抱孩子跑起来。
原本凝着的氛围,被孩子这么一岔开,倒是轻松一些了。
萧振华一家不回来就不回来,不敬先人,该羞愤的是萧振华一家!他们气什么呢?伤身体!
上完坟,回来就祭祖。
蒋博和覃知行是北方人,他们老家甚至没有祠堂。对于萧家过年这一套祭拜仪式,很是陌生。
不过,他们两人虔诚的跟着萧律言祭拜。
咱们华国国土辽阔,文化博大精深,各民族各地区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,入乡随俗,尊重各地风俗习惯。
一套流程下来,蒋博似有感悟的,给他爸拨了电话。
“爸,你们吃饭没?嗯,我们准备吃,对,和朋友在一起,我们……”蒋博刚想说,我挺好,我们菜色丰富得很,不用担心我,就传来后妈催促蒋爸的声音!
“老蒋,磨磨蹭蹭啥呢?来拍全家福了!快点快点,就等你一个人了!”
“行了,蒋博,没事我就挂了啊!”
蒋博没再说什么,迅速挂了电话!好像他挂得快一点,就能把打电话这个举动磨灭掉。
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往年过年的画面。爷爷奶奶过世后,他家过年就是跟后妈娘家一块过。
那是别人的姥姥家,那是别人的亲人,他们不会排斥他,对他客客气气的,可这种客气何尝不是一种排斥。
蒋博想到这,一脚踢在院墙上,多蠢啊!你以为家人担心你一个人在外过年啊,你哪来的家人啊!有家人的话,你会不回家过年?奢求什么呢?
“蒋博,快来端菜!你跑哪躲懒去了!”萧律言喊道。
“来了,我洗个手。”蒋博噗嗤一笑,他有家人的,无血缘关系的家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