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小心翼翼地学着胡倩倩的样子,拿起雪克壶,动作生涩得像刚学会拿筷子的小孩,冰块在里面哐当乱响,酒液差点顺着壶嘴洒出来。
“哎呀!笨死了!”
胡倩倩嫌弃地撇嘴,伸手抓住苏婉容的手腕,“手腕!手腕要这样!扭!扭起来!你那腰是摆设吗?扭啊!老板!学员肢体不协调矫正费!得加钱!七千五百倍!”
就在这时,酒吧的门被猛地推开,“吱呀”一声刺耳的响动,带进一股浓烈的劣质酒气和喧哗。
三个勾肩搭背、脸红脖子粗的男人踉跄着闯了进来,其中一个还撞翻了门口的擦鞋机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。
为首的是个剃着板寸、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壮汉,眼神浑浊,嘴角挂着涎水,嘴里骂骂咧咧地不知在嘟囔些什么。
“老…老板!再来…再来三瓶!最…最烈的!”
金链男大着舌头,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,凳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他油腻的目光扫过吧台,像雷达一样搜寻着目标,瞬间锁定了正在跟雪克壶较劲的苏婉容。
“哟…新来的…小…小妹妹?”
金链男咧开嘴,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,一股浓烈的酒气喷涌而出,
“长…长得真水灵…来…陪哥哥喝一杯…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竟伸出手,油腻的手指带着黑泥的指甲缝,径直朝苏婉容放在吧台上的手背摸去!
苏婉容吓得脸色一白,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缩回手,身体下意识后退,撞到了后面的吧台架,几个玻璃杯一阵叮当乱响,其中一个还掉在地上摔碎了。
她清澈的眼眸里瞬间充满了慌乱和无措,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,求助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吧台深处——
玄影依旧在阴影里以恒定频率擦着杯子,侧脸冷硬如雕塑,仿佛并未注意这边的骚动。
“躲…躲什么呀!”
金链男见苏婉容退缩,反而更来劲了,嘿嘿笑着,撑着吧台就想起身往她那边凑,
“哥哥又不…不吃人…来…笑一个给哥哥看看…”
就在他半个身子探过吧台,油腻的手指几乎要碰到苏婉容衣袖的瞬间——
“哎哟喂!这位大哥!您眼光可真好!”
一个甜得发腻、带着钩子的声音如同天降神兵,瞬间插了进来!
胡倩倩E杯的胸脯如同精准投放的炮弹,带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,猛地挤到了苏婉容和金链男之间,硬生生用自己傲人的曲线挡住了对方的咸猪手,那力道之大,差点把金链男怼回凳子上。
她脸上堆着营业式的、甜得能齁死人的笑容,狐狸眼弯成了月牙,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却像铁钳一样,精准而“热情”地抓住了金链男那只不老实的手腕,用力把他按回了高脚凳上。
动作看似亲昵,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,金链男“哎哟”一声,疼得龇牙咧嘴。
“我们苏妹妹可是老板新请来的‘艺术顾问’!只卖画,不卖笑!更不卖身!”
胡倩倩的声音依旧甜腻,但每个字都像裹着糖衣的小刀子,
“您想喝酒?那找我就对啦!我可是‘醉生梦死’头牌调酒师兼首席魅力担当!保证让您喝得…嗯…终身难忘!”
她一边说,一边手上暗暗加力,金链男被她按着,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,酒都醒了几分,想抽手又抽不动,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前凸后翘的女人对着自己笑。
“来来来!妹妹我给您调一杯本店招牌——”
胡倩倩动作快如闪电,抄起雪克壶,冰块在里面疯狂撞击,发出暴躁的声响。
她看也不看,抓过几种酒液猛倒一通,最后从吧台底下摸出一管鲜红的辣椒汁,狠狠挤了半管进去!
然后像摇手榴弹一样狂暴地摇晃雪克壶,手臂上的肌肉都绷了起来。
“特调!‘断子绝孙穿肠辣’!”
胡倩倩“砰”一声把一杯颜色诡异、冒着不祥气泡的液体砸在金链男面前,玻璃杯底震得吧台嗡嗡响。
她脸上笑容不变,眼神却锐利得像冰锥,
“第一杯,算我请!给大哥您…醒醒酒!”
金链男看着那杯泛着泡沫的“毒药”,再看看胡倩倩那副“你敢不喝老娘就敢灌”的笑容,
以及她身后那个虽然慌乱但眼神已经安定下来的苏婉容,还有吧台阴影里那个始终面无表情擦杯子的冰冷身影…
他打了个寒颤,和他两个同样被震住的朋友交换了个眼神,酒彻底醒了。
“我…我们…换个地方喝!”
金链男结结巴巴地说完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手腕从胡倩倩手里抽出来,
带着两个同伴,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酒吧,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,连门都没顾得上关。
酒吧里瞬间恢复了安静,只剩下壁炉里柴火噼啪的声响。
胡倩倩甩了甩有点发红的手指(刚才捏太用力了),E杯的胸脯随着她松了口气的动作微微起伏。
她转头看向还有些惊魂未定的苏婉容,狐狸眼一翻,嫌弃地撇撇嘴:
“笨死啦!对付这种货色,讲道理有用吗?得比他们更横!更不要脸!懂吗?”
她拿起吧台上一块看着就不太干净的抹布,随手擦了擦刚才碰过金链男的手,动作粗鲁得像在擦鞋底:
“看见没?这叫气势!这叫主场优势!
老板!精神污染费!手部清洁费!
还有…嗯~保护新员工人身安全费!
得加钱!七千六百倍!”
苏婉容看着胡倩倩那副“老娘天下无敌”的样子,再看看她手里那块油腻的抹布,又想起刚才那杯颜色诡异、光听名字就很恐怖的“断子绝孙穿肠辣”…
混乱、粗鲁、甚至有点不讲道理,却简单、直接、有效得令人发指!
刚才的慌乱和恐惧,竟被这戏剧性的一幕冲刷得干干净净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安心感。
她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清澈的眼眸里还带着未干的水汽,却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:
“…谢谢倩倩姐…”
“谢什么谢!”
胡倩倩耳朵尖有点红,不自然地把抹布往旁边一丢,故作嫌弃地摆摆手,
“赶紧的!继续学调酒!别想偷懒!
手腕!扭起来!腰!动起来!
眼神!凶一点!对!
想象你要给刚才那混蛋调杯更辣的!”
深夜打烊。
酒吧里只剩下清扫的细碎声响。
胡倩倩毫无形象地瘫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,E杯的胸脯搁在冰凉的吧台上,压得变了形,
狐狸眼半眯着,像只慵懒的猫,看着苏婉容动作轻柔地收拾着墨韵小角,把被弄乱的画册一本本归位,用软布擦拭着砚台。
“喂,”
胡倩倩懒洋洋地开口,声音带着点困倦的沙哑,
“今天…吓着了?”
苏婉容动作一顿,随即轻轻摇了摇头,嘴角噙着一丝温婉的笑意:
“…有点。不过…有倩倩姐在,不怕了。”
“切!谁是你姐!”
胡倩倩翻了个白眼,E杯也跟着晃了晃,却没真的生气,嘴角反而不自觉向上撇了一下,
“记住啦!在‘醉生梦死’,光会画画可不行!
酒要会调,架更要会吵!
客人流的汗都是钱!客人流的泪…
嗯…也可能是打折的信号!
老板!新员工岗前培训费!
得加钱!七千七百倍!”
苏婉容看着胡倩倩瘫在那里、嘴里还在念叨“加钱”的样子,又看看她身后墙上那幅被她评价为“冰块脸擦杯图”的玄影(此刻他已经放下了杯子,正望着窗外,虽然依旧冰冷但莫名顺眼了些),
再看看吧台深处那片沉静的阴影,最后目光落回自己精心布置的小小角落。
灯光温柔,墨香与酒香交织缠绕,在空气中酿出一种奇异的安宁。
喧嚣退去,只余宁静。
“醉生梦死”里,似乎真的…有了一线新生的光,温暖而明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