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贝王爷,盗亦有道。问这样问题,你觉得我贺兰霜会回答你么?”贺兰霜反问道。
贝支心中怅然,但也在意料之中。知道自己再问不出什么来了,贝支便不再纠缠,向贺兰霜告辞。
贝支问贺兰霜:“贺兰姐姐,今日收多少银子?”
贺兰霜道:“无功不受禄,今日不收。”
贝支几次礼貌询问,贺兰霜只是不收。
贝支心中奇怪:“贺兰姐姐也不似传说那般财迷心窍……”便拿出小包道:“贺兰姐姐箭伤未愈,便前来见我,若执意分文不取,贝支过意不去。请一定收下这份小礼!”
贺兰霜低眼瞅了瞅贝支手中的小包,轻飘飘软哒哒的,不像金银珠宝,也不似贵重物什,便道:“好,我收便是。”
贝支双手捧着小包递过。贺兰霜接来,解开,里面竟是一领无袖小衣,小巧精致,薄如蝉翼;朦朦胧胧,半透半明。
贺兰霜大怒,杏眼睁圆,高声斥道:“贝王爷,你怎如此轻薄无礼!”
“贺兰姐姐不要误会!”贝支连连摆手,慌忙道:“此衣非姐姐所想!此乃贴身防具,名曰‘蝉翼软甲’,刀枪不入,水火不坏,是我幼时父汗从一名汉地奇商处购得,赐我作防身之用。”
说罢,上前一步,将小衣裹在左手,掏出贴身‘车师勇者’小匕,照左臂使劲招呼,又划又刺,反复多次。
贺兰霜一眼瞧见贝支的匕首,轻声道:“你这匕首……”
“啊,这…这是父汗在卓达大会比武之后单独所赐…父汗是想安慰我,跟,跟你们的匕首比不了。”贝支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尴尬不已,赶忙收了匕首,支支吾吾解释着。
贺兰霜笑笑说:“我觉得很好。贝王爷配得起这刀上的称号。”
贝支抖开小衣,左臂安然无恙,小衣也是毫发无损。
贝支继续解释道:“这小衣乃是采汉地岭南高山上三十年生的蛮蝉老藤晒干,浸泡桐油数月致软,反复捶打至烂,抽取其中的蛮蝉藤丝,精工织造而成。蛮蝉藤丝轻透柔韧,是以小衣半透无色,而且随意拉扯。寻常人身,高点儿矮点儿、胖点儿瘦点儿都能穿。”
说完,贝支将小衣塞回到贺兰霜手里,后退两步。
贺兰霜说:“如此贵重,我断不能收,贝王爷取回自用吧。”
贝支憨笑道:“这蝉翼软甲虽能拉扯,但毕竟是我小时父汗所赐,贺兰姐姐瞧瞧我如今这身量,要套上这小衣,岂不可笑么?”
贺兰霜扫了扫贝支肥硕的身躯,想着贝支要将这小衣穿到身上的样子,确也是滑稽,又笑了出来。
“所以,贝支穿着实在是不合适了,放着也是浪费。贺兰姐姐平日在刀光剑影中行走,这软甲在贺兰姐姐身上,才是物尽其用。”贝支说完又鞠一躬:“请贺兰姐姐务必收下。”
贺兰霜本要拒绝,但见贝支言语至真至诚,心中一暖,改口应道:“好吧。如此厚礼,贺兰霜谢过贝王爷了。”
贝支大喜,翻身上马道:“贺兰姐姐保重,贝支回了!”
“贝王爷!”
贝支骑马跑出三、四十步,听得贺兰霜在身后喊他。
贝支转过马来,贺兰霜高声问道:“小夕公主的成人礼就快到了,是也不是?”
“是。就在月末!”贝支回答:“贺兰姐姐要来观礼吗?”
贺兰霜摇头,远远挥手,怅然道:“祝贝王爷随心所愿,赢得佳人。”
贺兰霜呆呆地立在远处,直到贝支身影不见,才悻悻然离去。
贝支独自骑马回城,到了南门口,居然眺见打东边官道上慢悠悠地来了一个人,身影颇为熟悉,皮肤黝黑,身材高大。
“张太白?”贝支嘀咕道,站在原地候着。
“太白兄!果然是你?”待得身影走近,贝支认出来人果然是张太白,又惊又喜,策马奔迎过去。
此时烈日正晒,张太白一直低头眯眼,懒懒地走,听到呼声马蹄声,抬头看时,贝支已在眼前!
“贝王爷!”张太白大喜:“你怎知我今日前来?你会算卦?”
“生分了啊!还是直呼我贝支吧!”贝支跳下马来,两人拥抱一处。贝支问:“太白兄,你从哪儿来?”
张太白答道:“交河城呗,还能从哪儿来?”
贝支拉起张太白道:“上马,咱俩进城再说!”
张太白撇了撇嘴说:“这么热的天,知道我为什么走着来么?”
贝支摇头。
“就是因为天热,我身躯沉重,怕马儿疲累,才花了十几日慢慢走过来的。如今临门一脚让我上马,岂不是前功尽废?再说……”张太白看了看贝支道:“咱俩这身材,你的马儿撑得住么?”
贝支牵过马道:“没想到太白兄竟然如此仁慈心肠。我陪你走进城去,行不行?”
于是两人牵着马,并肩同行。入城门时,卫兵向贝支跪拜。张太白说:“你可真威风……弄得我好不自在!”
“为啥?”
“就是别扭……在交河城,随阿掌事出入城门,卫兵都只是鞠躬致意。”
贝支道:“规矩有别而已。太白兄,你还在慕阿姨手下做事吗?”
“对啊!”张太白道:“如今上到城墙,下到民房,修葺改造之事,都由我来管。若按我大汉的官制,我起码也是将作少府的中侯了。”说完昂头挺胸,志得意满。
“你不是觉得搞这些没有意思么?不像投石车、藉车,多威风!”
“不了不了,我现在明白了,那些玩意儿,用不到才是好事儿!”张太白一脸认真地说。
“真好!要不来务涂谷这?我向父汗引荐你,让他也设个将作少府,别说是中侯,左右两丞都由你一人担当!”
张太白没有回答,只顾左看右看。贝支用手杵了杵他,问:“你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?”
“近来无事,每天到衙里点个卯,枯坐一日,闷也闷死了!我亲手制了一副象棋,教衙里的差吏们对弈,没一个学得会的!”
贝支乐出声来,又问:“你可真行。然后呢?”
“然后?然后想你们了呗!我就和阿掌事告假,走过来了。”张太白答道:“对了,阿墨呢?”
“墨哥啊……我们长大以后,车叔叔就不太管他了,没准还在睡觉。”
“走,咱俩找他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