萨哈皱着眉,努力回忆打斗之时阿墨的长相,然而当时性起,满心满眼只有厮杀,阿墨又带着头盔,萨哈实在回忆不清。
阿柴躁问:“你就告诉我,他是不是十分汉人长相?完完全全就是个汉人模样?”
“不是,那肯定不是。”阿柴这么问,萨哈倒是笃定得很。
“那就对了!”阿柴喃喃道,惊愕中带着三分惧色:“是他,一定是他!”
阿柴的反应,让萨哈满腹疑惑,不禁问道:“他是谁?”
阿柴没有回话,而是继续问道:“那少年可有射箭?”
“有!”
“箭法精准,是也不是?”
“是!那少年疾行当中连发三矢,箭无虚发!其中弓手队长瞄着东方卫,正待射时,就是被那少年一箭射死!”
“那少年拿的兵器定是长矛,是也不是?”
“非也!乃是盾和戟。”
“不是长矛?”
“是盾和戟,左手盾,右手短戟。”
“不是长矛!?你确定?”阿柴又问。
“确定,柴将军,怎么了?”
“……没事。”阿柴狐疑道:“你退下吧。”
“那……此番伏击失败……”萨哈惴惴道。
阿柴叹了口气,沉吟半晌,轻声说:“非你之罪。下去吧。”
萨哈离帐。阿柴呆坐在主将大椅上,同一个问题在脑子里跳跃冲撞:
“闯阵之人到底是不是阿墨?”
凝神静思了一阵,阿柴基本断定那人八成就是阿墨,但也无十分把握,在阿柴的认知里,阿墨惯使的兵器是长矛。在这种危急时刻,阿墨怎会放弃惯用的兵器,而拿上盾和戟去厮杀呢?
当然,眼下阿墨并不重要,伏杀东方卫失败,才是阿柴要面对的问题。
毕竟不到一个月前,阿柴向昭文彦征询伏杀东方卫,攻伐平西、定西两寨的意见时,昭文彦明确反对,还劝他不要操之过急;请到摩多挑选伏击地点后,摩多也劝过他,要等到“春暖花开、冰雪消融”之后动手……
是他一意孤行,才有了今朝之败,虽然损失算不上惨重,但毕竟到匈奴履职以来,自己从未在昭文彦处丢过分。
阿柴不想自己的形象在昭文彦处大打折扣!
按照先前的完美计划,杀了东方卫,自己立刻倾手下一千五百军,带上战车,趁乱直奔平西寨……
可现如今,伏杀不成,平西寨还要攻么?
“干!只有拿下平西,才能掩今日之失!也只有拿下平西,才能解今日之恨!”辗转一夜,阿柴暗自下定决心:“反正前番与萨哈探查,那小寨子只有数百人常驻!东方卫不在,不信拿它不下!”
次日一早,阿柴先秘密唤来那三名“伪工匠”问道:“你等陪着张大师造车几近一月,交代你们的事情办得如何?”
那三人齐声道:“禀将军,小人们不敢懈怠,张大师造车的每一步,全都谨记于心,夜里回营,秉烛达旦,一一作画于木片留存,请将军放心!”
“很好。”阿柴又问:“若此时张大师不在,本将又要造车,按着你们的画作,能造出来吗?”
“照着画作,加上另三名帮忙造车的真正匠人,应该没有问题。”
“不错,领赏去吧。”阿柴挥退三人,亲自来到校场工地。四台完工的投石车高高耸立。
阿柴围着四台投石车转了一圈,左敲敲,右打打,相当结实的样子。
“可有依我吩咐操练?”阿柴问。
“柴将军,张大师领着我们,每台投石车都射了两发!”一名士兵指着远处一面打坏的石墙回道:“那坍塌的石墙便是用投石车打的!”
“两发?那总共就是八发?为何如此之少?”
不等士兵回话,张太白抢着答道:“柴将军,我们专门造了一个投射阵位,用以操练。可你也看到了,这投石车如此庞大,四台车子,光是四次挪进挪出,就花了不少时间!”
“操练只是为了精熟,何必费时费力换这么多台车子?”阿柴面露不悦。
“这是为了借着操练,把每台车子都试他一遍,确保万无一失!”张太白低着头,转着眼珠子回答道。
张太白的回话让阿柴没有反驳的理由,只能皱眉道:“如此倒也没错,可八次还是太少了……我看你们就是懈怠了!”
“柴将军,投石车投石可没那么简单,每次抛物,都会向后游移,我们汉人谓之‘反冲力’,一经游移,抛石位置有变,就打不准了。所以每次都需将车子拽回原处,既费劲,也费时!”
阿柴阴森地眯起双眼,下令道:“光说无用!你等诸多借口,妄图欺瞒!现在就练给我看!”
是时正有一台投石车就立在投射阵位上。张太白无奈,便令帮忙造车的士兵们忙活起来。众人在配重端装满沙子,拽下抛竿,卡住绞盘,填入巨石。这一番操作下来,已然花了不少时间。
张太白指挥站在车后的士兵全部让开,然后毕恭毕敬地将系着插销的绳子递给阿柴道:“柴将军请亲试!”
阿柴也不客气,将绳子绕在手中紧了紧,猛然一抽,投石车那粗壮的抛竿发出恐怖的呼啸,轰然抬起,吓了阿柴一跳!
定神再看,一颗巨石如天雷降世,“嘭”一声打到石墙之上,石墙又塌下一块。
再看那车,果然向后冲出去一两丈远,其势千钧,若有人站在车后,非粉身碎骨不可!
张太白手一挥,喊道:“弟兄们,麻利儿的拉回来!柴将军看着呢!”
投射阵位里划了四道粗粗的白色轮线,用来标记投石车四个轮子的原始位置。马上几十名士兵围到投石车旁,推的推,拽的拽,将车子往投射阵位里挪。
“多了多了!”
“往回往回!”
“别再推了!对对!停住!”
“好了好了!”
……
众人大呼小叫,吵吵嚷嚷,说是校场,实与菜场无异。来回折腾半天,终于将投石车四个轮子准确无误地回归原位,压到四道轮线上。
挪车妥当,众人齐刷刷看向阿柴。
“咳咳,很准。”阿柴望着远处的石墙干咳道。
“谢谢柴将军肯定!”张太白低头称谢。
阿柴哪里知道,之所以这么准,是因为张太白造完投石阵位后,先“刻舟求剑”般在四个轮子周围划了四道轮线,待投石车抛出巨石后,才在巨石落点处造了石墙……
说白了,张太白是先射箭,再画靶!可是,因为没人见过投石车,更别说用过,虽然流程不对,但一众士兵都只专注于投石车的操作,沉醉于投石车的威力,无人质疑什么。
阿柴更是不明就里,只抱怨道:“但是,射一次还是太费时间了。如此折腾,如何在战场上使用?”
张太白仍是低着头,又转了转眼珠子回道:“柴将军勿虑,这个自然有解决的办法,不然汉军如何使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