迫不及待地,阿墨再将两钮同时按下,果然,尖刺、小枝齐刷刷弹出,一支鞭杆,眨眼间变成了一杆令人胆寒的手戟,出现在阿墨眼前。
“‘覆月戟’!真是匠心独具!怪不得是家传的宝贝!”阿墨将覆月戟抓在手里,翻来覆去,爱不释手,不由得跳出屋外,挥舞起来。
阿墨已经很久没有练戟了,这一舞,只觉得气脉通畅,浑身带劲儿,直到全身微汗,方才停歇。
“好戟!好戟!”阿墨擦擦汗水,连连称赞。
然而坐下歇了一会儿,无尽的失落与空虚再度涌起。阿墨看了看手中的覆月戟,思忖道:“东方将军只有月儿姐一个孙女,身后剩下这么一件传家之物,托付于我,我却忘得干干净净。将军如何瞑目,我又如何安心?”
阿墨将覆月戟、墨云剑恢复鞭杆模样,并排放在一起。两杆精美的武器,一样粗细,一般长短,纹饰相若,天成一双。
“我要将它们还给月儿姐!”阿墨暗下决心。
当下热饭吃过,收拾行囊。打定了主意,阿墨倒睡了个安稳觉,醒来时,神清气爽。
晓月初升,阿墨最后一次给佛祖、菩萨燃烛上香,供了鲜花清水。阿墨跪下,双手合十,心中默念:
“佛陀,昨夜开示,弟子深感其恩。小夕处,弟子已打草惊蛇,一时间没了办法,只能再做打算,求佛陀垂怜,佑她平安。弟子先往中原,履行应承东方将军的诺言。”
许愿毕,阿墨顶礼三拜,返身走出小院,带上门。屋外夜色如墨,北斗七星高悬穹顶,阿墨沿着斗柄所指方向,一路向东而行。
没有骅影,全靠脚行,虽然慢,虽然累,阿墨却领略了平生从未见过的壮阔美景。
聆听了黄河的奔腾咆哮,见识到长江的碧波万顷;
置身于长安的盛世繁华,领略过广陵的繁花似锦……
历经多半载,赶了一路,问了一路,阿墨终于来到烟花江南,站在烟波浩瀚的太湖湖畔。
“月儿姐,我很快就能找到你!”阿墨心中有些小小的激动。
梁溪街市,人流如织,阿墨特意找了家客栈住下,梳洗一番,然而一路风雨,身上衣服破旧不堪,便又回到街上购置衣装。汉风礼服褒衣广袖,阿墨实在穿不惯,逛了半日,还是买了一身胡服。
阿墨在街边酒肆点了蒸饼、时蔬,还要了一份鲈鱼脍。西域饮食粗犷豪放,江南菜肴却是大为不同,甜润清鲜,细腻绵软,阿墨吃得心满意足,心情大好,回客栈美美的睡了一觉。
第二天辰时过半,阿墨方才起身,穿上新买的衣服,手持长弓,腰挂箭囊,将墨云剑和覆月戟呈“乂”字形交叉背在身后,走出客栈。
阿墨一副胡族武人的精干打扮,俊伟挺拔,威风凛凛,英朗的面庞和披肩的卷发无不散发着异域风情,惹得路人纷纷观望——男子侧目,少女含春。
“妹妹,请问东方将军府宅在何处?”阿墨走到两位驻足看他的女子面前,礼貌询问。
那俩女子见着阿墨走来,原本绢扇掩面,双目含羞,被阿墨这么一问,竟作惊愕状。被问的女子低首摇头,赶紧拉起另一位便走。然而刚转过身,阿墨便听到两人窃窃私语,可惜说的是吴越方言,阿墨听不懂。
“大哥,请问东方将军府宅怎么走?”
又问了一名男子,男子的神态与那俩女子如出一辙,像见了瘟神似的。
连问数人,均是如此。阿墨心里直犯嘀咕,却也起了倔劲儿,一路询问,终于有一孩童将东方将军府地址坦言相告。
阿墨来到东方将军府,只见大门紧闭,檐上左右挂着两支灯笼,上有隶书“东方”二字。与别家宅第不同的是,这两只灯笼是白色的……
阿墨心如刀割。待得情绪平复,方才上前叩门。
等了一会儿,等来一阵缓慢而沉重的“吱扭”声,门开了,一名袖戴黑纱的丫鬟探出头来,看到阿墨,脸上挂满惊疑,问道:“这位小哥,你是……”
阿墨抱胸鞠躬答道:“姑娘,我是东方老将军的部下,你家小姐的朋友,自西域万里到此,求见一面,烦劳通报。”
“我家小姐的……朋友?”
“对,东方姑娘,东方月,我是她朋友,烦劳通报一声。”
丫鬟皱眉道:“我家小姐她并不在府上……”
“小姐是否外出?何时归府?”
丫鬟迟疑了一会儿,支吾道:“这位小哥,呃,这位公子,请稍等,待我去禀过夫人。”
“多谢姑娘!”阿墨欠身致谢,后退两步,立在一旁等待。门关上了。
然而不多时,门又开了。阿墨微笑上前,却被丫鬟伸手阻住。丫鬟道:“公子,小姐不在,夫人身体欠安,不能接待,请见谅。”
“那,请问姑娘,小姐何时归府?”
“小姐不在梁溪,谈何归府?公子请回吧。”
阿墨正待再问,门关上了。
吃了闭门羹,阿墨一脸落寞。早上步出客栈时的满心欢喜,怅怅然化作黯然神伤。
“提出求见月儿姐时,那丫鬟虽说她不在府上,但并无惊异之色,说明月儿姐确是回过家的。如若不然,丫鬟应该会说月儿姐‘多年未归’或‘仍在藩邦’之类的回答,而非‘不在府上’。”静下心来,阿墨暗暗分析。
但东方月到底是真的不在府中,还是托辞不见,阿墨心中也没有答案。
“莫非月儿姐不愿见我?……没道理啊!”阿墨心想,“或许家中有事,又或许还在悲痛之中,不想见人吧。罢了,过两日再来。”
在客栈盘桓两日,阿墨刻意等到晚饭前的辰光,才又到东方府前,叩开了大门。
“又是你?说过了,小姐不在府上。”丫鬟道。
“那么请问姑娘,你家小姐去了哪里?”
“嗯……待我再去禀过夫人。”丫鬟又将门关上了。
这次再出来,丫鬟语气强硬了许多。
“夫人说了,小姐自有小姐去处,不在府中,公子再来也是无用!夫人还说,小姐是有夫之妇,望公子自重,莫要骚扰。”
“姑娘,我并非……”阿墨话未说完,那丫鬟又道:“公子,夫人身子有恙,亟需静养,请公子勿再登门相扰!”
话音刚落,门“嘭”地关上了。
阿墨悻悻而归,躺在床上,茶饭不思。话已至此,阿墨已无登门再访的可能,现在的问题是,东方月到底在不在府中。
“小时候为了猎只兔子给师父看,我能在洞口蹲上一天,更何况蹲月儿姐?”阿墨的倔强劲儿又上来了,“月儿姐若在,她总要出府来。我守她十天半个月,不信见她不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