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穿着一身我从未见过的、能够完美融入夜色的高科技作战服,那墨绿色的布料上,似乎有流光在隐隐浮动,主动适应着周围光影的变化。他的脸上,画着厚重的油彩,只露出一双,如同西伯利亚荒原上的头狼一般,冰冷、警惕、且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。
他手中的那把法玛斯步枪,也早已被改装得面目全非,加装了消音器、战术镭射、全息瞄准镜以及我认不出的电子配件,与其说是枪,不如说是一具造型科幻的、精密的杀戮机器。
他进来的动作,行云流水,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音。脚下的地面上,明明散落着一些杂物,但他的战术靴却像猫的肉垫一样,轻柔地、精准地,避开了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障碍。从潜入到站定,整个过程,就像是一段被按下了静音键的、流畅的影像。
他,就是“阿尔法”小队的成员。
他,就是那个,来自“文明世界”的、优雅而致命的猎手。
他那双狼一般的眼睛,用极快的速度,缓缓地,扫视着帐篷内的每一个角落。他的动作看似缓慢,实则已经将帐篷内所有的关键点——可能的藏身之处、可能的威胁来源——都尽收眼底。他的枪口,始终保持着一个完美的、随时可以指向任何方向的待机角度。
然后,他的目光,落在了我的身上。
落在了,那个,正悠闲地,坐在桌前,品尝着威士忌的,我的身上。
在那一刻,我清晰地,从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里,看到了一丝,一闪而过的、剧烈的困惑。
是的,困惑。
在他的预想中,在他接受的无数次训练和执行过的无数次任务中,他应该看到的,是一个惊慌失措的“目标”,一个瑟瑟发抖的“顾问”,或者是一个负隅顽抗的“敌人”。他设想过我会躲在桌子底下,或者拿起一把手枪徒劳地反抗。他有十几种,不,上百种方案,来应对我可能做出的任何反应。
但他唯独,没有预料到,会是这样一幅场景。
一个在经历了炼狱般的轰炸后,不仅没有逃跑,反而好整以暇地,在自己的指挥帐篷里,点着灯,抽着烟,喝着酒的目标。我的平静,我的从容,我的悠闲,彻底打乱了他脑中那根紧绷的、名为“战斗程序”的弦。
我看着他,缓缓地,举起了手中的酒杯,隔着缭绕的烟雾,冲他,露出了一个,堪称友善的微笑。
就像,在欢迎一个,许久未见的老朋友。
“砰!”
不,那不是枪声。
那是一声,极其轻微的、几乎被风声和火焰燃烧声所掩盖的、清脆的弓弦震动声!
这声音,并非来自我的前方,也不是来自我的背后,而是来自我的头顶——帐篷那交错的横梁之上!
就在他愣神的,那零点一秒的,甚至更短的瞬间。
一支,由塔卡亲手打磨的、淬上了卡亚部落最致命的树蛙毒液的骨箭,带着撕裂空气的、尖锐的厉啸,如同从九幽地府中射出的一道黑色闪电,后发而先至!
它的目标,不是那身昂贵的高科技作战服,也不是那顶坚固的战术头盔。
而是头盔与作战服衣领之间,那一道,仅有几厘米宽的,被所有人,包括这位精英士兵自己,都忽略掉的,致命的缝隙!
“噗!”
一声沉闷的、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。
那名不可一世的“阿尔法”小队的精英,甚至,连一声惨叫,都没来得及发出。
他脸上的困惑,瞬间,凝固成了,永恒的惊愕。他那双狼一般的眼睛,猛地睁大,瞳孔在瞬间涣散,里面充满了极致的、对于这原始而又精准的攻击方式的,无法理解。
那支毒箭,精准地,从他战术头盔的缝隙处,深深地,没入了他的脖颈。黑色的毒血,立刻顺着箭杆,渗透了出来。
他手中的,那把代表着现代军事科技结晶的法玛斯步枪,无力地,从他手中滑落,“当啷”一声,掉到了地上。
他那高大的、经过千锤百炼的身躯,重重地,向前倾倒,最终,跪倒在了我的面前,然后彻底失去了声息。
帐篷内,恢复了寂静。
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只有头顶的横梁阴影里,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,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,然后,又悄无声息地,隐去了光芒。
而我,则从容地,将杯中的威士忌,一饮而尽。辛辣的酒液,顺着喉咙,一路燃烧到胃里,让我因紧张而有些冰冷的身体,重新获得了一丝暖意。
然后,我站起身,弯腰,捡起了地上那把,还带着他体温的法玛斯步枪。
这把枪,入手冰冷而沉重,充满了力量感和科技感。我将它紧紧地握在手中,走到帐篷门口,一把,掀开了门帘。
外面,是死寂的、被火光映照得如同鬼蜮的营地。
我将枪口,对准漆黑的、深邃的夜空,狠狠地,扣动了扳机!
“哒哒哒哒哒——!!!”
密集的、响彻夜空的、充满了挑衅意味的枪声,如同平地惊雷,骤然炸响!它撕碎了这片战场上,那令人窒息的虚假宁静,成为了我,对所有潜伏在暗处的、早已饥渴难耐的鬣狗们,发出的……
开饭的信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