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一在时空乱流中迷失方向呢?
万一能量耗尽被困在某个未知的时空夹缝呢?
万一……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呢?
“没有可是!”
贤人双手捧起她泪痕交错的小脸,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,无比温柔又无比坚定地擦拭着她不断涌出的泪水,他的眼神如同磐石,“我不能让你留下遗憾,那种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消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痛苦……我不想让你也背负!去找他,奈奈!”
“你在这里,我怎么能放心离开?”林奈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,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,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哀求,“我走了,你怎么办?这个世界怎么办?那些米吉多……”
“我会照顾好自己。”贤人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,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,“我会守住这里,守住北区基地。在你回来之前,我会像守护誓言一样,守护好这片土地和你珍视的一切。”
他微微低下头,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,眼神深邃如同夜空,带着郑重的承诺,“我向你保证。我会等你回来,一直等。”
这份沉甸甸的承诺,像最坚固的船锚,试图稳住林奈在惊涛骇浪中飘摇欲坠的心。
然而,正是这份毫无保留的支持和不顾自身安危的承诺,反而让林奈心底那股关于“永别”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!
她害怕的从来不是寻找途中的艰难险阻,而是那可能无法承受的离别代价。是“此去一别,便是永诀”的巨大可能性!
痛苦与极致的恐惧交织在一起,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理智,让她口不择言:
“如果……”她抬起盈满泪水的眼眸,死死盯着贤人那双写满担忧和坚定的眼睛,一字一句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“如果我回去寻找的代价……就是再也……再也见不到你了呢?”
她几乎是咬着牙,将那个最深的噩梦说了出来:
“你……还要我走吗?”
这句话,如同一道裹挟着毁灭气息的惊雷,毫无预兆地狠狠劈落在两人之间,将那份温存与承诺瞬间炸得粉碎。
贤人彻底僵住了!
所有准备好的劝慰、鼓励和保证,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,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他那双总是温和坚定的眼眸里,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错愕和无法掩饰的、深不见底的恐慌,仿佛被林奈描绘的那个残酷未来瞬间抽走了灵魂。
看着贤人脸上那近乎破碎的表情,林奈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千万把钝刀同时切割,痛得无法呼吸,痛得让她只想逃离。
她猛地用力推开贤人温暖的怀抱,仿佛那怀抱此刻变成了烧红的烙铁。她甚至不敢再看贤人一眼,转身如同离弦之箭,带着一股决绝的悲怆,再次冲出了房间。
她需要逃离!
逃离这份让她几乎溺毙的、沉重到窒息的温柔!
逃离这个将她心脏撕成两半、让她无论如何选择都痛彻心扉的难题!
她一路狂奔,跌跌撞撞。
冲出了贤人瞬间变得空茫的视线。
冲过了走廊尽头索菲亚那充满担忧、急切的呼唤声。
甚至冲破了笼罩着真理之剑北区基地的、那层无形的守护结界。
凛冽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尖,瞬间迎面扑来,穿透了她单薄的衣衫,刺入骨髓。
后背魔斯拉的幻影鳞翅浮现,很快北区基地被她抛在身后,双脚终于踏上了普通人类世界的喧嚣街道。
车水马龙,霓虹闪烁,人声嘈杂,这一切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扑面而来,却在她失焦的瞳孔里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影。
林奈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,也不知道自己正奔向何方。
她的双腿只是机械地、疯狂地交替迈动,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缘、慌不择路的幼兽,用尽全身力气逃离那个承载了太多心碎与沉重抉择的地方。
贤人那张定格在巨大错愕与近乎破碎边缘的脸庞,如同世间最锋利的淬毒刀刃,反复在她心尖最柔软处切割、翻搅。每一次喘息都牵扯出尖锐刺骨的痛楚,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重的负罪感。
城市的霓虹在她模糊的视野里被泪水浸泡、扭曲、拉伸,化作一片片高速流淌的、光怪陆离的彩色漩涡。
喧嚣的人声、刺耳的车笛、店铺里传出的流行音乐……所有属于人间烟火的热闹声响,此刻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实的、蒙尘的毛玻璃,沉闷而遥远,根本无法穿透她被巨大恐慌和自我厌弃所严密包裹的孤寂世界。
双腿的肌肉早已酸胀到麻木,膝盖沉重得如同灌了铅,她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在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前。
当她终于力竭,不得不停下脚步,弯下腰,双手撑住膝盖,大口大口地喘息时,带着铁锈味的空气灼烧着喉咙。她茫然四顾,这才惊觉,自己竟然在无意识中,兜兜转转地回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街心公园。
一年前,命运的齿轮,就是在这里开始转动。她第一次遇见了那个爱讲故事的神山飞羽真,那个眼神温柔的富加宫贤人,还有那个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的露娜。
她缓缓抬起头,视线穿过被泪水浸润得朦胧一片的视野,投向公园中央那棵高大挺拔的樱花树。
此刻,那棵无声见证了他们初遇的树,正值生命最绚烂的盛花期。满树繁花累累,如云似霞,在夜风的轻柔吹拂下簌簌摇曳,洒落纷纷扬扬的浅粉色花瓣雨,美得如梦似幻,却又带着一种易逝的哀伤。
林奈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,呆呆地站在漫天飞舞的花瓣雨中,任由那些带着淡淡清香的、轻柔的精灵落在她凌乱的发间、单薄的肩头,甚至滑过她冰凉的脸颊。
眼前的光景开始恍惚重叠,仿佛又看到了那四个小小的身影:
年幼的飞羽真盘腿坐在草地上,捧着一本厚厚的童话书,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天马行空的奇妙幻想;贤人安静地坐在他身侧,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兴奋的伙伴,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;露娜仰着精致的小脸,清脆无忧的笑声如同最纯净的银铃在空气中跳跃。
温暖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,在他们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、斑驳的光影。
而她,那个小小的自己,则慵懒地倚靠在高高的枝丫间,调皮地为他们撒下一片又一片带着童话魔力的花瓣雨……
那时的阳光,那时的笑语,那时的无忧无虑,一切都温暖得恰到好处,美好得像一个易碎的琉璃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