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秦寺抬手,微凉的指背轻轻抚上林奈滚烫的脸颊。那舒适的凉意让林奈满足地眯起眼,像只被顺毛的猫,依依不舍地蹭了蹭他的掌心。
“没醉,我很清醒。”
她小声抗议,为了证明似的,忽然张口,用微微尖锐的贝齿不轻不重地咬住了他抚在她脸上的拇指指腹,还撒娇般地轻轻磨了磨。
“疼吗?”她含糊地问,眼睛里带着狡黠的笑意。
“……不疼。”大秦寺的声音更哑了。
“那醉的人应该是你才对。”她松开齿关,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。
也许……她说的对。
大秦寺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翻滚着浓稠的、几乎化不开的暗色。他不再多言,一只手揽住林奈单薄的肩膀,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,稍一用力,便将人稳稳地横抱起来,沉默地大步走向她的房间。
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床铺上,拉过被子盖好,他转身欲走:“我去给你煮碗醒酒药。”
这句话的威力,大概比什么醒酒汤药都来得有效。
住手!不要啊!
纵使林奈脸上写满了一万个拒绝,大秦寺还是坚定地替她掖好被角,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,步伐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仓促。
等他端着那碗深色药汁再回来时,看到的就是床上鼓成一团、正在被子里微微发抖的“小山包”。大秦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,他还以为这小丫头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。
“我……我不喝。”被子里传来闷闷的、颤巍巍的声音,听着就很没底气。
“这次的药不苦,我不骗你。”大秦寺在床边坐下,语气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。
他的确从未骗过她。林奈迟疑地、慢慢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,鼻尖动了动,空气中弥漫的并非想象中苦涩难闻的味道,而是一种清雅的草药特殊香气。
她心有余悸,但还是就着大秦寺的手,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药汁。入口微甘,回味清甜,居然真的没有一点难以忍受的苦味。她惊喜地抬眼看向大秦寺,眼睛亮晶晶的。
“以后……”大秦寺接过空碗,唇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,“不会再让你喝那么苦的药了。”
自从两年前林奈离开后,他在她当年留下的那个礼物盒底层,发现了一本精心编纂的药典手札,上面收录了大量或常见或珍稀的药材,详述其性状与效用。
过去,伦太郎追着哄着、半强迫地督促怕苦的林奈喝下那些黑乎乎药汁的场景,他都看在眼里。
于是,依据这本药典他耗费了大量时间和心力,反复试验调整,将许多传统药方里味道苦涩的药材,逐一替换成性味相似但口感甘平或清香的替代品。
不为别的,只为了将来若有机会,能不让她再因畏惧苦味而抗拒喝药。
果然,只要是她说过的话,哪怕只是随口一句抱怨,大秦寺都牢牢记得。事事有回应,件件记心里。林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,开心地直起身,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。
“谢谢你,大秦寺哥哥。”
大秦寺的手轻轻拂过她黑亮柔顺、如同最上等绸缎般披散下来的长发,眼底却闪过极为复杂晦暗的神情。
掌心下的发丝冰凉丝滑,鼻尖萦绕着少女的暖香与残留的酒甜,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,将他层层缠绕。
“以后,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,努力克制着某种翻涌的情绪,“在成年之前,不可以再在任何男人面前喝这么多酒了。”
“任何男人?”林奈从他怀里微微抬起头,眼神因药力和酒意显得更加清澈无辜,直直望进他深邃的眼底,“包括贤人……和你吗?”
“……贤人也不行。”大秦寺抚摸她长发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,随即,那力道似乎莫名加重了些许,带着点不容错辨的占有意味,“我更不行。”
大秦寺太清楚自己对她怀揣着怎样的心思。正因如此,他才能在贤人看向林奈时,敏锐地捕捉到那份与自己如出一辙的、熟悉而压抑的神情——那是同样深陷其中、却又不得不小心藏匿的爱恋。
他不想让林奈在懵懂未明的情况下,将自己置于任何可能失控的危险境地。即便他隐约察觉到,林奈对待他和贤人的态度,或许早已与旁人不同。
但至少,在他所能掌控的范围内,他必须确保她安然无恙地长大。
他不会利用年长者和引导者的身份,卑鄙地去诱骗她、束缚她,或是支配她的情感与选择。前辈这个身份,于他而言,是用来庇护她、指引她,而非满足私欲的工具。
他希望等她真正长大,心智足够成熟,能够清晰明辨自己心意的那一天,再由她自己去做出去选择。而不是在他和贤人或其他任何人有意无意的牵引下,过早地做出或许将来会让她感到后悔的决定。
在大秦寺看不见的角度,依偎在他怀中的林奈,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勾起了一个小小的、了然的弧度。
贤人和大秦寺……这两个人,竟然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样的决定,用几乎一模一样的方式守护着她。
心底最后那点因为不确定而产生的细微忐忑,也终于安然落地。
既然如此,那就……安心长大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