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只要我们在一起,故事就永远不会结束!”
飞羽真那充满希望与笃定的、清脆的童言稚语,仿佛还带着阳光的温度,清晰地回响在耳畔,言犹在耳。
可如今呢?
樱花树依旧绚烂如初,花雨纷飞依旧浪漫。
人,却早已面目全非,天各一方。
物是人非事事休。
巨大的悲伤与蚀骨的无力感,如同一张由绝望编织而成的、密不透风的巨网,从天而降,将她牢牢缚住,越收越紧,几乎要勒断她的呼吸,碾碎她的心脏。
“那个……同学?”
一个带着几分迟疑、却又清朗温和的少年声音,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关切,小心翼翼地从身侧传来。这声音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,将林奈从几乎要将她溺毙、拖入无尽黑暗的回忆深渊中猛地惊醒。
她僵硬地、如同生锈的机器般,缓缓转过头。
目光所及,是一个穿着附近初中校服的清瘦少年,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。他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习题册,脸上带着一种纯粹而干净的、未经世事的担忧。
少年身形挺拔了不少,但眉眼间依稀可见熟悉的俊秀轮廓,一头柔软的黑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。
最触动她的,是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,里面盛满了不掺任何杂质的、纯粹的善意,像山涧清泉,依旧明亮如初。
是他。
林奈的瞳孔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,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。
尽管脸上的稚气尚未完全褪去,身形也拔高了许多,五官的线条更加清晰俊朗,但那熟悉的轮廓,那双永远像盛着星光、能照亮人心底的眼睛……她绝不会认错。
神山飞羽真!
一年不见,他似乎……过得很好?
至少,此刻他脸上没有阴霾,只有属于这个年纪的、简单的烦恼和对陌生人的善意关切。
这个念头如同细小的钢针,猝不及防地刺入心窝最深处。
林奈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狠狠一热,蓄积了太久太久的泪水,如同终于冲破堤坝的洪流,在这一刻彻底失控。
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,如同断了线的珍珠,无声地、汹涌地滚落下来,滑过冰凉的脸颊,砸在脚下的花瓣上。她甚至来不及抬手去擦。
“啊?你、你别哭啊!”飞羽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惊得手足无措,瞬间慌了神。
他手忙脚乱地将怀里的书本一股脑儿塞到腋下紧紧夹住,腾出另一只手在几个校服口袋里焦急地摸索着,掏了半天,总算翻出了一包压得有些皱巴巴的纸巾。
“给……给你!擦擦!”他慌忙把纸巾递过来,语气里满是真诚的窘迫和担忧,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,“我真的不是坏人!就是看你一个人站在这里,低着头,好像特别难过的样子……”
他笨拙地解释着,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无措:“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,但是……哭出来,心里也许会舒服一点?”
他明明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陌生女孩,却本能地想要安慰她。
明明失去了所有关于奇幻世界、关于伙伴、关于她的珍贵记忆。那份根植于灵魂最深处的、不因外力而改变的温柔与善良,却从未消失。
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自己流泪而急得团团转、眼神干净得像初雪般的神山飞羽真,林奈心中那根因为贤人、因为小八、因为未来而紧绷到极致、几乎要断裂的弦,忽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,松了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释然交织着涌上心头。
是啊,天意如此。
她只是漫无目的地、像个懦夫一样逃离那个让她心碎的地方,却偏偏鬼使神差地跑回了这里,回到了这个一切故事开始的原点。
然后,猝不及防地,重逢了故事里另一位至关重要的主角。
这难道不是命运最直白、最残酷的暗示吗?
它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:
有些人,有些事,早已随着时光和选择,成为了生命长河中注定只能响起一段的插曲。故事的轨迹在她做出决定的那一刻,就已经无可挽回地偏离了原有的轨道。
强行停留,徒劳挣扎,只会给彼此带来更深、更难以愈合的痛苦。
这次看似偶然的重逢,或许就是上天怜悯,为她安排的,一场无声的、体面的告别仪式。
让她在真正踏上寻找小八的孤独旅程之前,再看一眼这个最初点亮她异世界旅程的少年,最后一眼。
林奈没有去接那包递到眼前的纸巾,只是倔强地抬起袖子,用力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,试图擦干那些不争气的泪水。
然后,她对着眼前满脸担忧、眼神干净的少年神山飞羽真,努力地、极其艰难地扯动嘴角,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百倍的笑容。
“我没事……”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,“真的……谢谢你。”
心意已决。
她深深地、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少年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俊朗脸庞,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的眉眼、鼻梁、嘴唇,像是要将这一刻他的模样,连同这漫天的樱花雨,一同深深地、永永远远地刻进自己的灵魂最深处。
然后,她决然地转过身,不再看他,准备迈开沉重的脚步,彻底离开这个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地方。
就在她的脚尖刚刚离开地面,准备落下的瞬间——
轰隆!!!
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咆哮的巨响,毫无预兆地从公园的地底深处猛烈炸开。
整个地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摇晃,剧烈地、令人站立不稳地上下震颤了一下。
紧接着,一股阴冷、粘稠、带着强烈不祥气息的诡异能量波动,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,以惊人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。
公园上方原本被城市灯光映照得微亮的夜空,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层浓稠的、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灰黑色雾气所浸染、吞噬。
路灯的光晕被扭曲,樱花的粉色被污浊,原本温馨宁静的公园小天地,正在被某种邪恶的力量强行撕扯、扭曲,迅速转化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