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重的钢铁巨兽在铁轨上咆哮着前行,每一次碾压,都带着一种要将整个冻结的天地都撞碎的决心。
前方,那列被称为“沙皇金库”的黄金专列,像一条受伤的巨蛇,在同样荒凉、覆盖着无尽厚雪的铁轨上疯狂扭动逃窜,烟囱里喷出的浓烟在刺骨的寒风里被撕扯得支离破碎,如同败军溃散时仓皇丢弃的残破旗帜。
装甲列车头部的战斗指挥室里,空气凝固得像一块铅。煤油灯昏黄摇曳的光,艰难地切割开从缝隙里不断渗入的刺骨寒意,映照在“利剑”小队队长陈锋的脸上。
他看着手中那份反复揉搓、几乎被体温焐热的情报简图——喀山枢纽附近一个旧避让岔道的位置,被炭笔用力地、几乎戳破纸面地圈了出来。
地图旁边,是一张从圣彼得堡辗转传出的模糊照片,上面是堆积如山的金砖,璀璨得令人窒息,那是沙皇罗曼诺夫家族搜刮百年的民脂民膏。
“龟儿子,跑得倒快!”陈锋声音低沉,带着浓重的川音,他猛地抬头,目光透过狭小的防弹观察窗,死死咬住前方那列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目标。
他粗糙的手指,关节因为长期紧握武器而显得粗大变形,此刻正无意识地、一下下敲击着冰冷的金属窗框,那节奏和他胸膛里那颗被责任与怒火炙烤的心脏搏动隐隐重合。
他身后,利剑小队的成员们沉默地整理装备,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在密闭空间里回荡,刺刀入鞘的“咔哒”声,子弹压入弹匣时簧片发出的、令人心头一紧的“铮”声,还有粗重的呼吸在寒冷空气中凝成的白雾,每一次都像无声的誓言。其中身形最为魁梧的赵铁牛,正仔细地给一挺沉重的马克沁重机枪挂上崭新的帆布弹链,弹链摩擦发出“哗啦”的声响,像一串准备炸开的闷雷。
他抬起头,憨厚的脸上扯出一个近乎凶狠的笑容:“队长,逮到了,老子要用这挺‘水龙’,给那群白皮老爷好好洗个澡!要得?”
与此同时,在黄金专列那奢华得近乎荒诞的皇家沙龙车厢里,却是另一番景象。温暖得如同初夏,昂贵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杂音,天鹅绒窗帘隔绝了窗外呼啸的死亡寒冬。
沙俄近卫军指挥官,库图佐夫上校,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他面前精致的骨瓷茶杯里,红茶早已凉透,氤氲的热气早已散尽。
他紧盯着桌面上那份刚被破译的密电,电报纸上那行来自东方的简短文字,每一个字母都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:“华夏装甲列车……喀山……”
“上帝啊……这些黄皮肤的魔鬼……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他们怎么敢?!”库图佐夫猛地站起,失态地低吼,胸前的勋章因剧烈的动作相互碰撞,发出轻微的、嘲弄般的脆响。
恐慌如同无形的毒藤,瞬间缠满了整个车厢每一个衣冠楚楚的贵族和军官的心脏。角落里,一个穿着貂皮大衣、珠光宝气的贵妇,手中价值连城的珐琅鼻烟壶“啪”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,发出一声闷响,她捂住了嘴,压抑不住的啜泣声从指缝里漏出来。恐惧在名贵的香水和雪茄气味中弥漫、发酵。
“命令!”库图佐夫的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末日降临般的疯狂,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镀金佩剑,剑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,“所有近卫军!死守每一节车厢!每一扇门!每一寸地板!为了沙皇陛下!为了俄罗斯母亲!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圣物一步!一步也不行!”绝望的咆哮在镀金的天花板下回荡,如同丧钟的序曲。
“呜——!!”
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耳膜的汽笛声,如同濒死巨兽的哀嚎,骤然刺破了西伯利亚荒原死一般的寂静。
黄金专列那庞大的钢铁身躯,在喀山枢纽那道早已被遗忘的旧岔道上,猛地痉挛了一下,随即在一阵令人牙酸的、仿佛骨骼断裂的巨大金属摩擦和扭曲声中,无可挽回地停了下来。
惯性让这沉重的巨兽依旧向前滑动,轮毂与冻结的铁轨剧烈摩擦,溅起一大片刺眼灼目的蓝白色火星,在昏沉的暮色中妖异地跳跃闪烁。
“开火!”
陈锋的怒吼如同惊雷,在装甲列车骤然刹停的瞬间炸响。
早已蓄势待发的装甲列车炮塔猛地一震,复仇的火焰从炮口喷涌而出!震耳欲聋的轰鸣刹那间压过风雪!炮弹带着凄厉的尖啸,如同死神的镰刀,精准地砸在黄金专列尾部两节沙俄士兵正在慌乱集结的车厢上!
轰!轰!
剧烈的爆炸如同地狱之门的开启!耀眼的火光瞬间吞噬了目标,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无数致命的钢铁碎片横扫一切!木质的车厢壁被轻易撕开巨大的口子,像脆弱的纸片一样向内塌陷、燃烧!惨叫声、金属扭曲声、木料爆裂声在火光中混作一团。
浓烟冲天而起,在凛冽的寒风中翻滚扩散,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硝烟、血腥和皮肉烧焦的混合气味,辛辣刺鼻,如同地狱的气息。
“利剑!出击!!” 陈锋第一个跃下装甲列车冰冷的踏板,身体几乎贴着地面,像一支离弦的利箭,顶着扑面而来的、夹杂着滚烫金属碎片和冰碴的风暴,冲向最近那节被炸得千疮百孔、正在熊熊燃烧的沙俄车厢!他的身影在爆炸掀起的雪雾和烟尘中一闪而没。
“杀!!” 震天的怒吼在身后爆发!利剑小队的战士们如同决堤的怒潮,紧随着他们的队长,刺刀在跳跃的火光中反射出冷冽的寒芒,冲过那短短却如同地狱门槛的距离,狠狠撞入黄金列车的钢铁躯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