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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曰:

血珠照影惊皇脉,铁蹄踏霜会宁秋。

一纸密图掀辽幕,九重深处锁龙眸。

上回书说到萧奉先事败下狱,定辽珠重现引出皇陵秘案,西门庆获天祚帝重用,协查余党。看官且知,这捺钵营地的风雪,不仅卷着朔气,更藏着千层暗流——

中军金帐的烛火被朔风搅得忽明忽暗,天祚帝手中密信上的墨迹仿佛都在颤抖。帐内三十余位契丹贵族,或按刀而立,或垂首屏息,谁都不敢直视御座上那双眼淬了冰的眸子。

“萧奉先当陵守将时,便敢盗太祖定辽珠,”天祚帝指节叩着案上的鎏金狼头镇纸,“二十年!整整二十年!这颗珠子在他手里,不知换了多少金国的粮草铁器!”

话音未落,帐外传来甲叶摩擦声。耶律秃朵掀帘而入,单膝跪地:“启禀陛下,萧奉先狱中自尽了!”

“自尽?”天祚帝冷笑,“他倒会选时候。传朕旨意,剖棺戮尸,曝于营门三日!”

帐内一片抽气声。契丹素重死者为大,剖棺戮尸已是极刑。西门庆垂首而立,掌心的定辽珠忽然微烫——他想起陵碑后那枚蛇纹铜牌,刘老七血书上的暗记,此刻竟与天祚帝的话隐隐相扣。

“西门副使,”天祚帝忽然转向他,“你可知萧奉先盗珠那日,皇陵守兵十八人,尽数被灭口?”

西门庆心头一震:“臣不知。”

“那十八人里,有个汉人老兵,姓刘。”天祚帝目光扫过帐外风雪,“当年侥幸逃脱,这些年一直在找萧奉先报仇。可惜啊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,只是将一枚青铜令牌丢给西门庆,“这是皮室军的调令,你要的二百人,此刻已在营外候命。”

西门庆接令牌时,指尖触到天祚帝掌心的老茧——那是常年握弓留下的痕迹。他忽然明白,这位辽帝看似暴怒,实则早已布下棋局。

退帐时,耶律云水候在廊下。她裹着件貂裘,见西门庆出来,递过一个暖炉:“父汗让我告诉你,耶律秃朵是萧奉先的远房表侄。”

西门庆一怔。

“他腰间总挂着块双鱼佩,”耶律云水声音压得极低,“那是萧党私相授受的信物。”

寒风卷着雪沫扑来,西门庆望着廊柱上盘绕的龙纹,忽然懂了天祚帝的深意——让萧党余孽监视自己,既是试探,也是借刀杀人。

三日后的西山皇陵,雪下得更紧了。

二十名皮室军裹着厚重的皮甲,踩在积雪里咯吱作响。耶律秃朵走在最前,腰间双鱼佩随着步伐晃动,在雪光里闪着冷光。

“鹰扬尉,这偏陵是太祖的乳母墓,”耶律秃朵瓮声瓮气,“当年萧太师说她身份不配入皇陵,早给迁走了,空坟一座,有啥看头?”

西门庆没接话,只是盯着那座覆满枯草的封土堆。怀中定辽珠烫得厉害,像是有团火在烧。他借故系靴带,弯腰时瞥见雪地里有串极浅的脚印——鞋头尖窄,不是契丹人的靴子。

“都散开看看,”西门庆直起身,“仔细查有没有新动过的土。”

耶律秃朵撇嘴,却不敢违令。皮室军四散开来,靴底碾过冻土的声音里,忽然混进一阵极轻的“咔哒”声。西门庆循声望去,见陵碑后有块松动的青石板,石板缝里卡着半片麻布,上面沾着暗红的血渍。

他借故支开众人:“秃朵,你带十人去东边林子看看,我在这儿等你们。”

耶律秃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,终究还是带人走了。西门庆快步走到陵碑后,扳动青石板——下面竟是个仅容一人钻的盗洞!

洞内生着薄薄一层白霜,腥气里混着淡淡的药味。他摸出火折子点亮,见洞壁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:“刘七到此,血债血偿”。再往里走,碎土中半掩着的,正是那枚蛇纹铜牌,牌角还挂着丝缕麻布,与洞口的血渍同色。

“刘老七果然来过。”西门庆将铜牌揣进怀里,忽然听见洞外传来马蹄声。他吹灭火折子,刚钻出盗洞,就见王前捂着胳膊跑来,袖口渗着血。

“主翁!林子里有打斗声!”王前急道,“我看见三个黑衣人杀了两个守陵兵,往北边跑了!”

西门庆望向北方的山峦,那里雪雾弥漫,像是有巨兽蛰伏。怀中定辽珠突突直跳,竟与心跳合了节拍。

追出十里,荒谷里的血腥味压过了雪气。

三匹辽马倒在雪地里,喉管切口平整,显然是被极锋利的刀所伤。王前捡起个水囊,翻转过来,“萧记皮行”的朱印在雪地上拓出个红痕。

“是萧家死士常用的水囊,”耶律秃朵蹲下身,指着雪地里的脚印,“你看这三个脚印,左深右浅,像是有人伤了右腿。”

西门庆盯着那串带血的脚印,忽然想起萧干——萧奉先的心腹,去年在狩猎时摔断过右腿。他刚要说话,怀中定辽珠猛地一跳,一股热流顺着手臂窜到指尖。

“往密林里追!”

林子里的雪没到膝盖,枯枝刮着皮甲“哗啦”作响。走了约莫半个时辰,前方忽然传来金铁交鸣,夹杂着一声惨叫。

“是萧干!”耶律秃朵抽刀出鞘,“这狗贼的声音我认得!”

西门庆拨开挡路的枯枝,眼前景象让他瞳孔一缩:空地上,萧干左臂已断,右手单刀拄着雪地,半截袖子全被血浸透了。他对面站着两个黑衣人,面罩上绣着银狼,刀光里裹着股寒气。

“萧干!把密图交出来,给你个痛快!”左边的黑衣人踹开脚边的契丹兵尸首,刀刃在雪光里闪得人眼晕。

萧干咳出一口血沫:“完颜娄室……你兄长完颜希尹答应过我,只要拿到定辽珠,就保我做南京留守……”

“保你?”右边的黑衣人冷笑,“萧奉先都死了,留着你这废物何用?”

话音未落,他身形一晃,短刃直刺萧干后心!西门庆瞅准时机,腰间短刀脱手飞出,正撞在短刃上!

“当”的一声脆响,短刃偏了寸许,只划破萧干的皮甲。王前的点银叉紧随而至,带着风声刺向黑衣人的咽喉!

两个黑衣人见势不妙,虚晃一招,竟往密林深处窜去。耶律秃朵弯弓搭箭,两箭都钉在树干上——那两人身法快得像狸猫。

“咳咳……南朝狗……”萧干抓住西门庆的衣襟,血沫喷在他脸上,“定辽珠……是钥匙……地宫第三层……九星连珠时……”他忽然瞪大眼,头一歪没了气息。

西门庆在他怀里摸出那卷羊皮图时,指尖触到一片冰凉——萧干贴身藏着块玉佩,上面刻着“耶律”二字,与耶律云水腰间的那块竟有七分相似。

当夜的捺钵营地,帐内烛火映着羊皮图上的纹路,像极了蜿蜒的蛇。

西门庆用温水化开图角的蜡封,里面掉出半片狼骨,骨头上刻着星图。他正对着星图琢磨,帐帘被轻轻掀开,耶律云水端着参汤进来,鬓角还沾着雪粒。

“父汗说你今日追贼辛苦,让我炖了参汤。”她将汤碗放在案上,目光落在狼骨上时,忽然变了脸色,“这是……金国的‘镇星骨’!”

“镇星骨?”

“金人信萨满,说用狼骨刻星图,能指引凶时。”耶律云水拿起狼骨,指尖划过上面的刻痕,“这上面标的,正是七日後的九星连珠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“我祖母是汉人,她曾说,中原风水里,龙脉是国祚根本。太祖陵的龙脉,是用阴山雪水混着朱砂引的,定辽珠就是镇珠。”

西门庆想起萧干的话,追问:“地宫第三层有什么?”

耶律云水的指尖在羊皮图上一点,那里画着个极小的水晶球:“是‘龙脉镜’。传说能照出国运兴衰。若九星连珠时,用定辽珠撞碎镜子……”她没再说下去,只是望着帐外的风雪,睫毛上凝着层白霜。

西门庆忽然注意到,她腕上的温灵玉镯少了块碎片,边缘还沾着点绿痕——与谢希大服下的解毒丹颜色一样。

“公主的玉镯……”

“碎了便碎了。”耶律云水别过脸,“比起龙脉,一块玉算什么。”她起身要走,又停住脚步,“对了,萧干是我远房表哥。他娘是萧奉先的妹妹,当年为了攀附权贵,才让他认了萧姓。”

帐帘合上时,西门庆拿起那块刻着“耶律”的玉佩,忽然明白萧干临终的眼神——那不是怨毒,是绝望。

应伯爵滚进帐时,脸上的烟灰蹭了半尺长。

“庆爷!希大在南京城的萧记药铺被围了!”他手舞足蹈,“那药铺的后院有个地窖,希大说看见里面堆着好多铁叶子,像是……像是甲胄!”

西门庆心头一紧。萧记药铺,正是羊皮图上标注的“蛇形山道”起点。他抓起短刀就往外走,刚到帐门口,就见耶律云水牵着两匹马来,红氅在雪地里像团火。

“南京城的街道我熟,”她将缰绳递过来,“我带你走后门。”

南京城的积雪比捺钵营地薄些,却更冷。萧记药铺的二楼已燃起大火,浓烟裹着喊杀声冲上夜空。王前背靠着楼梯口,点银叉上挑着个疤脸汉子,谢希大靠在他脚边,肩头的箭杆还在颤。

“庆哥!他们要抢地窖里的甲胄!”谢希大咳着血,“我听见他们说,要运去蛇盘岭!”

西门庆翻身跃上二楼,短刀扫倒两个冲上来的死士。耶律云水的弯刀紧随其后,刀光绕着柱梁一转,就有三个死士捂着咽喉倒下。

“往地窖扔火油!”疤脸汉子的吼声刚落,就被王前的银叉钉在柱子上。

西门庆踹开地窖门,里面果然堆着数十副铁甲,甲叶上刻着狼头——竟是金国“铁浮屠”的样式!他正想细看,忽闻谢希大闷哼一声,脸色瞬间黑如锅底。

“是黑蝮蛇涎!”耶律云水抢上前,从怀里掏出个玉瓶,倒出三粒绿丹,“快喂他吃!”

丹药刚入喉,谢希大的脸色就缓了些。西门庆瞥见耶律云水的手腕,那只温灵玉镯已变成两半,碎口处还沾着药渣——原来她是用玉髓入药。

“这药……”

“是我母后留下的,”耶律云水把碎玉收进袖中,“能解百毒,就是有点疼。”她忽然指着药柜,“你看那暗格!”

应伯爵早就撬开了暗格,正举着本账册发抖:“庆爷!这里记着……记着每月初三,往蛇盘岭送二十副铁甲,三十石火药!”

蛇盘岭,九星连珠,铁甲火药……西门庆将这些词在心里串了串,忽然明白萧党余孽要做什么——他们要在九星连珠夜,用火药炸开皇陵地宫!

三日后的蛇盘岭,风雪把月亮撕成了碎片。

二百皮室军踩着积雪,靴底裹着麻布,走得悄无声息。耶律秃朵跟在西门庆身后,双鱼佩被他塞进怀里,脸上没了往日的不屑,只剩紧绷的下颌线。

“前面就是蛇盘岭的隘口,”耶律云水指着崖壁,“那里有三个天然石窟,最里面的能通到皇陵后山。”

话音未落,崖壁上忽然滚下无数巨石!积雪被震得漫天飞,弩箭像下雨似的扎进皮室军里。

“举盾!”西门庆吼着扑向耶律云水,用后背挡住一支射向她心口的弩箭。箭杆穿透皮甲,疼得他眼前发黑。

“南朝狗!中了我们的计!”金兵头目的狼牙棒带着风声砸来,西门庆勉强避开,肩头还是挨了一下,骨头像是裂了。

王前的银叉卷着雪浪,死死缠住两个金兵。耶律云水的弯刀绕到头目身后,刀光贴着他的脖颈划过——却被铁甲弹开了!

“铁浮屠的甲胄,刀砍不动!”耶律云水急喊。

西门庆忽然想起地窖里的铁甲,那些甲胄的接缝处都有个小铜环。他瞅准头目转身的瞬间,短刀猛地插进铜环里!

“噗嗤”一声,刀锋顺着接缝钻进甲胄。头目惨叫着倒下,怀里滚出块乌木牌,上面刻着完颜希尹的名字。

“主翁!那厮进山洞了!”王前指着崖壁上的石窟。

西门庆捂着流血的肩头追进去。石窟里弥漫着松油味,三个金人正往火盆里扔信笺。为首的锦衣人转过身,面白无须,笑起来像只狐狸。

“西门副使,别来无恙?”完颜希尹拍着手,“本相在此等候多时了。”

“你想炸皇陵?”

“不是炸,是‘开’。”完颜希尹掏出个铁锥,锥尖闪着蓝光,“这是用玄铁混着蛇毒炼的,专破龙脉镜。”他忽然冲耶律云水笑,“公主若肯归顺大金,本相保你做南京皇后。”

耶律云水的弯刀直刺他面门:“做梦!”

三人顿时战作一团。完颜希尹的匕首专挑要害,西门庆左支右绌,肩头的伤口越来越疼。就在匕首要刺进他心口时,怀中的定辽珠忽然爆发出红光!

“啊!”完颜希尹像被火烧似的后退,匕首掉在地上,“龙珠……竟认你为主!”

西门庆趁机一刀刺穿他的肩胛。王前和耶律秃朵随后赶到,将剩下的金人捆了个结实。

洞外的风雪渐渐小了。西门庆捡起未烧完的信笺,上面的字被火燎得残缺不全,却能看清“黄龙府”“三月起兵”几个字。

九星连珠夜,西山皇陵的雪停了。

七颗大星在天上连成串,光落在地宫石门上,映得定辽珠红如血。天祚帝的御帐军守在陵外,甲叶上的霜气在星光里闪闪烁烁。

“龙眼为匙,”耶律云水念着羊皮图上的字,“把珠按进凹槽里。”

西门庆将定辽珠嵌入石门中央的凹槽。红光顺着纹路漫开,与天上的星光辉映,石门“轰隆”一声开了道缝,冷风裹着泥土味涌出来。

“朕与你们同去。”天祚帝抽出腰间宝刀,刀鞘上的宝石在黑暗里亮了亮。

“陛下不可!”耶律云水拦住他,“地宫里有机括,儿臣去便可。”

甬道里的长明灯依次亮起,照出壁上的壁画——画的是耶律阿保机引龙脉入地宫的场景,最后一幅里,定辽珠悬在水晶球上,球内的龙影栩栩如生。

走到中段,两侧石壁忽然射出毒弩!王前的银叉舞成个圆,挡开大半弩箭,却还是有两支射中死士的咽喉。

“跟着龙珠走!”西门庆护着耶律云水往前冲。定辽珠在他怀里发烫,像是在指引方向,每次快到岔路,珠光就会偏向正确的那条道。

地宫核心的白玉祭坛上,水晶球悬在半空,球内的龙影正随着星光游动。西门庆刚要把定辽珠按进球底的孔,就见穹顶落下道黑影!

“完颜希尹?!”耶律云水挥刀劈去。

原来这厮竟挣断了绳索,藏在穹顶的石缝里!他手里的铁锥直刺水晶球,西门庆扑过去,用后背挡住锥尖——定辽珠忽然爆发出红光,与铁锥撞在一起!

“轰隆!”气浪掀得人站不住脚。完颜希尹被震飞,撞在蟠龙铜柱上,没了声息。水晶球却安然无恙,球内的龙影渐渐稳住,在星光里舒展身体。

“龙脉……保住了。”耶律云水扶着祭坛,声音发颤。

西门庆摸着怀里的定辽珠,忽然明白刘老七血书上的“宋辽皆危”——这龙脉,原是连着两国气运的。

七日后的汴京紫宸殿,赵佶捏着辽国国书,手指关节发白。

“辽主想用三个马场换西门庆?”他把国书摔在案上,“他当朕的臣子是货物吗?”

关鹏举上前一步:“陛下息怒。西门庆在辽数月,已知辽金虚实,召他回来,正好商议北伐之事。”

张俊也道:“臣已查过,那三个马场都在南京道边境,辽人早想弃了,不如顺水推舟,让他回来。”

赵佶沉吟半晌,朱笔落在圣旨上:“擢西门庆为皇城司副都知,赐金牌,限十日内归京。”

消息传到捺钵营地时,西门庆正在收拾行装。耶律云水送来个锦盒,里面是半枚青铜虎符。

“这是南京道汉军的调令,”她声音很轻,“过雁门关时,若遇金兵,亮此符便可。”

西门庆接过虎符,触到她指尖的凉意。帐外传来皮室军的欢呼——耶律秃朵正把双鱼佩往火里扔,那玉佩烧得噼啪响,像在哭。

“我表哥耶律大石在南京道,”耶律云水忽然抬头,眼里的光比定辽珠还亮,“他说,若宋廷容不下你,便来投辽。”

西门庆望着帐外的风雪,忽然想起荒谷里的萧干,想起药铺里的谢希大,想起刘老七临终的眼神。他将虎符揣进怀里,定辽珠在掌心微微发烫。

归程的车马碾过积雪,留下两道车辙。西门庆掀开窗帘,见耶律云水站在营门口,红氅在风中猎猎作响,像面永不倒下的旗。

正是:

血珠镇罢龙脉稳,铁骑踏平蛇岭尘。

南归车声催客路,雁门关外有风云。

欲知西门庆归宋后是否平安?辽金战火如何燃起?那半枚虎符又将引出何等波折?且听下回分解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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