坊市的消息传得比风还快。
林浩哭丧着脸，跟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似的，一路跑回林家。
衣服上还沾着石桌上的土，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，一边跑一边抹眼泪，嘴里还嘟囔着 “叶凡你给我等着”，引得路过的家丁丫鬟都偷偷看他。
他直奔外院管事的院子 —— 他爹林大山，是林家外院的管事，手里有点权力，平时最护着他。
“爹！爹！您快出来！”
林浩 “砰” 地推开房门，一头扎进屋里，正好撞在林大山怀里。
林大山正趴在桌上看账本，被撞得手一抖，毛笔在账本上画了道黑杠，顿时皱起眉：“慌慌张张的，成何体统！”
可一看儿子哭红的眼睛、狼狈的样子，他的火气又压下去了，连忙扶着林浩：“咋了这是？谁欺负你了？”
“还能是谁！就是叶凡那个废物！”
林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，抓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一口，眼泪又掉下来了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我今天去坊市买凝气散，那叶凡故意在旁边挑拨，说那药是假的，我本来不想买，结果被他激得…… 最后花了八十两，买了包土！还被好多人围着笑，丢死人了！”
他故意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，把所有错都推到叶凡身上，还添油加醋：“那叶凡肯定早就知道是假药，故意引诱我买，就是想让我出丑，让咱们林家丢脸！爹，您可得为我做主啊！”
林大山本就看叶凡不顺眼 —— 一个连修炼都不会的废物，还占着林家女婿的位置，平时没少听下人议论 “管事儿子比赘婿强百倍”。
现在听说儿子被叶凡 “坑” 了，还当众受辱，顿时火冒三丈，一拍桌子：“反了他了！一个废物也敢在咱们林家头上撒野！”
他气得在屋里踱来踱去，手指捏得咯咯响：“不行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！必须让那小子付出代价，不然咱们父子俩在林家还怎么抬头？”
可他毕竟是管事后，心思比儿子沉，没冲动多久就冷静下来了 —— 叶凡再废物，也是林家名义上的女婿，直接动手收拾他，传出去不好听，还可能被家主说他小题大做。
“你先别闹。” 林大山瞪了儿子一眼，“这事得从长计议。你先回屋，把你那身脏衣服换了，别让人看笑话。我想想怎么收拾那小子。”
林浩还想再说，见爹脸色不好，只能撅着嘴站起来，不情不愿地走了。
林大山看着儿子的背影，眉头皱得更紧 —— 他心里盘算着，要么找个由头扣叶凡的月例，让他饿肚子；要么在演武场找机会，让儿子 “不小心” 伤了叶凡，既解气，又没人能说什么。
可他没料到，这事的影响，远比他想的大。
林家作为天风城三大家族之一，府里的眼线多着呢 —— 外院的家丁、内院的丫鬟、甚至门口的护卫，都可能是各房派来的人，一有风吹草动，立马就会传到各房主子耳朵里。
林浩在坊市出丑的事，没到晚饭时间，就传到了家主林啸天的耳中。
林家议事厅的侧殿里，檀香袅袅，案上摆着个青瓷茶杯，热气慢悠悠往上飘。
林啸天坐在主位上，穿着件墨色锦袍，腰间系着块羊脂玉牌，手指上戴着个翡翠扳指，正慢悠悠地把玩着。
他年约四十，脸上没什么皱纹，眼神却深得像潭水，不怒自威 —— 开元境中期的修为，在天风城没几个人敢惹他。
旁边站着个穿灰布衫的管家，是他的心腹，正低着头汇报府里的事：“家主，今天下午外院的林浩少爷去坊市，花八十两买了包假的凝气散，被人围着笑，还闹了场不小的动静。”
林啸天把玩扳指的手顿了下，抬眼看向管家：“林浩？林大山的儿子？”
“是。” 管家点头，又补充了句，“据坊市那边传来的消息，这事还牵扯到了叶凡少爷。”
“叶凡？”
林啸天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，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 —— 他几乎快忘了这个女婿了。
只记得三年前，因为叶家跟林家有点旧情，又加上叶家当时出了点事，才把叶凡送来当赘婿。
可这叶凡，是个天生废体，十几年没法修炼，性格还懦弱，刚进府没几天就被下人欺负哭，后来更是成了府里的笑柄，连带着他女儿林清雪都被人议论。
要不是看在旧情和女儿的面子上，他早就把这赘婿赶出去了。
“他怎么牵扯进去的？” 林啸天端起茶杯，喝了口茶，语气没什么起伏。
“具体不清楚。” 管家如实回答，“只听说林浩少爷买假药的时候，叶凡少爷正好在旁边，还说了几句话。林浩少爷认定是叶凡少爷故意设套，让他出丑。”
林啸天没说话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，发出 “笃笃” 的声响。
他不在乎林浩是不是出丑，也不在乎叶凡是不是设套 —— 林浩那点本事，被人骗了也正常。
他在意的是，管家话里的 “叶凡”，似乎跟他印象中的不一样了。
一个懦弱的废物，怎么敢跟林浩作对？还能设套让林浩出丑？
“叶凡最近，有什么异常吗？” 林啸天忽然问道。
管家想了想，回道：“下人们私下里倒是有不少议论。说叶凡少爷自从上次青楼风波跳河被救回来后，就变了不少。”
“怎么个变法？”
“以前他总爱在外头晃悠，要么被人欺负，要么躲在屋里不出来。现在他深居简出，每天就在自己的小院里待着，好像在修炼？”
管家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：“负责给叶凡少爷送饭的丫鬟说，他最近气色好了不少，脸不那么蜡黄了，看着有精神。眼神也亮了，不像以前那样没神，有时候看人的时候，还挺吓人的。”
林啸天的手指停住了。
气色好转？眼神变亮？还在修炼？
一个天生废体，被断定永远没法修炼的人，怎么会有这些变化？
难道上次跳河，真的让他有了什么奇遇？
林啸天的眼神深了些 —— 他活了这么大，见过不少奇人异事，有些看似不可能的事，未必就真的不可能。
如果叶凡真的变了，不再是废物了…… 那对林家来说，可不是件小事。
林清雪的婚事、林家内部的派系平衡、甚至林家在天风城的地位，都可能因为这个赘婿的变化，产生意想不到的影响。
“继续盯着叶凡。” 林啸天放下茶杯，语气依旧平静，“他的一举一动，都要报给我。不要干涉他，也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在关注他。”
“是，家主。” 管家躬身应道，心里却有点惊讶 —— 家主居然会关注叶凡这个赘婿，这可是头一遭。
管家退出去后，侧殿里只剩下林啸天一个人。
他看着窗外的天色，眼神深邃难测。
叶凡……
这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名字，第一次真正进入了他的视野。
就像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，虽然小，却已经荡开了涟漪。
这个赘婿的变化，到底是好事，还是坏事？
林啸天不知道。
但他知道，林家接下来的日子，恐怕不会像以前那么平静了。
而叶凡自己，还不知道，他已经被林家最有权势的人，盯上了。
这关注，是福是祸，谁也说不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