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峰捏着那份香气袭人、措辞优雅却暗藏机锋的拜帖,只觉得它比烧红的烙铁还烫手。
“品鉴奇珍?我府上现在最大的‘奇珍’就是一个啃假山磕崩了牙还挑食的木偶,和一个一拳能砸穿地板的睡神师姐!这能给她品鉴吗?品鉴完了我们陈家是不是就该从南渊城除名了?”
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位云裳仙子看到阿木啃荧光玉时眼中放光、继而强取豪夺的画面,或者被梦游的阿阮当成挡路的糖果一拳轰飞的惨状。无论哪种,都是灭顶之灾。
“快!快去回复!”陈峰对管事疾声道,声音都变了调,“就说…就说我筑基之后修为不稳,正在闭关巩固!府中昨夜遭了…遭了贼人破坏,一片狼藉,实在不便接待仙子玉驾,恐污了仙子法眼!待他日府中修缮完毕,必当备厚礼登门致歉!”
管事应声而去。陈峰瘫坐在椅子上,感觉比跟阴煞子打了一架还累。
“儿啊…”陈百万闻讯赶来,脸上愁云惨淡,“这云裳仙子名声不小,据说眼界极高,等闲宝物根本看不上眼。她突然说要来‘品鉴’,怕是…怕是昨晚阿木啃母髓的动静,或者阿阮姑娘那一下…惊动她了?”
“十有八九!”陈峰苦笑,“爹,赶紧的,想办法把那两位祖宗藏起来!至少在那位仙子离开南渊城之前,别让她们露面!”
藏木偶大作战,开始!
首先对付的是阿阮。这个相对简单——只要甜食管够。
陈峰忍痛将库里最后几罐品相完整的灵蜜,加上搜刮全城买来的最高档的千层蜜酥、灵果糖饯,在阿阮睡觉的厢房里堆成了一个小山。阿阮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,鼻翼翕动,脸上露出近乎幸福的憨笑,扑进零食堆里,很快就抱着蜜罐子再次沉沉睡去,气息平稳,暂时无害化。
难点是阿木!
这木头疙瘩对“藏起来”这个概念完全无法理解。陈峰试着把它抱进一间偏僻的杂物房,刚转身锁上门,就听得里面“咔嚓”一声,阿木直接啃穿了门板,脑袋钻了出来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走廊上装饰用的铜灯盏。
“哎哟我的祖宗!”陈峰赶紧把它拔萝卜一样拔出来,又尝试用厚厚的绒布把它盖住。结果绒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啃出一个人形窟窿…
最后,陈峰灵机一动,想起了那堆被自己用镇岳尺“加工”过的怨念矿渣。他忍着手臂的酸麻,再次注入怨念灵力,哐哐几尺,又砸出一小堆“高级定制零食”。
“看!好吃的!亮晶晶!嘎嘣脆!”他拿着矿渣在阿木面前晃悠,然后奋力将其扔进那间特意加固(主要是用厚钢板重新裹了一遍门)的杂物房。
阿木眼中紫电大盛,化作一道黑色闪电追着矿渣冲了进去,抱起矿渣欢快地啃了起来。
陈峰立刻关上厚重的钢门,落锁,抹汗。
“总算…”
“嘎嘣…咔嚓!”
话还没说完,钢门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!那孽障啃完了矿渣,开始对钢门本身产生了兴趣!
陈峰头皮发麻,几乎要绝望了。这还怎么藏?!
就在这时,他怀中一枚粗糙的传讯玉符震动起来,守拙老道那抠搜的声音响起:“徒儿莫慌!为师算到你有一劫,特传你一道‘隐匿灵傀气息符’的画法!材料简单:陈年锅底灰三两,十年以上蜘蛛网一团,公鸡晨啼第一声的口水一滴…混合后以自身精血为引,绘制于其眉心即可暂时隔绝其气息外泄!切记,锅底灰要东南朝向灶台的,蜘蛛网要卧室床下的,口水需是红冠大公鸡的…”
陈峰听得脸都绿了:“师父!这都什么时候了!我上哪儿去找十年蜘蛛网和公鸡口水?!而且这配方听起来怎么那么像糊弄人的?!”
“咳咳,心诚则灵!此乃上古秘法,返璞归真!效果…呃…约莫能维持半个时辰?够用了!快去准备!莫要舍近求远,府中厨房、鸡舍必有!”守拙老道说完便掐断了传讯,留下陈峰在原地风中凌乱。
死马当活马医吧!
陈峰立刻化身掏灰工和网兜客,在仆人们诡异的目光中,从大厨房东南角的灶台刮下厚厚一层陈年老灰,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父母卧房的大床底下扫出一团积年蛛网(差点被老娘当成变态打死),最后冲到鸡舍,在满天鸡毛和家丁的围追堵截下,终于按倒了一只最雄壮的红冠大公鸡,艰难地取到了几滴“晨啼口水”(其实是鸡受惊扑腾时甩出来的唾沫星子)。
他将这些奇葩材料混合,忍着恶心滴入一滴精血,搅合成一团黑乎乎、黏答答、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浆糊。
然后,他再次用怨念矿渣将啃门啃得正欢的阿木引出来,趁其不备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将那团“隐匿浆糊”啪唧一下糊在了阿木的眉心!
阿木的动作猛地一滞。它似乎有些茫然,歪了歪头,眼中的紫电光芒似乎真的暗淡了一丝,周身那种无形的、吸引云裳仙子而来的锐利金灵波动也微弱了不少。
“有戏?!”陈峰心中一喜。
然而下一秒,阿木伸出小爪子,好奇地摸了摸眉心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,然后…塞进了嘴里。
“咔嚓…咕噜。”
它吃了!它把那团包含了锅底灰、蜘蛛网、鸡口水的诡异浆糊给吃了!还嚼了两下!
陈峰:“!!!”
吃完之后,阿木咂咂嘴,似乎觉得味道有点怪,但也没太在意,继续将目光投向那扇可怜的钢门,眼中的紫电重新亮起…
“完了…师父的法子屁用没有!”陈峰彻底绝望。
就在陈峰考虑是不是该连夜带着这两个祖宗跑路回灵傀宗时,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悦耳却不容置疑的仙乐声。一道虹光闪过,香气弥漫,只见一位身着七彩云裳、身姿窈窕、面覆轻纱、仅露出一双剪水秋瞳的女修,在一队侍女和城主府侍卫的簇拥下,竟直接出现在了陈府大门前!
云裳仙子竟是不请自来,直接上门了!
守门护卫根本不敢阻拦。云裳仙子声音轻柔,却传遍半个陈府:“陈少主既在闭关,本仙子本不该打扰。然昨夜异宝灵光实在令我心折,担忧宝光外泄引来更多觊觎,特来相助一二。还请开门一见。”
相助?分明是强闯!
陈峰脸色煞白,心道:“来了来了!终究是躲不过!”
他一边示意管事去尽量周旋,一边疯狂思考对策。听着前厅传来的、越来越近的喧哗声,以及身后杂物房里那令人牙酸的“咔嚓”声,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。
眼看云裳仙子就要绕过前厅,循着那隐约还能感知到的金灵波动走向后院,陈峰目光扫过手中那柄黑沉沉的镇岳尺,又看了看脚下最后一块“加工矿渣”。
拼了!
他一把抓起那块矿渣,用尽全身力气,将其朝着与陈府相反方向的、城外那座废弃的玄铁矿坑狠狠掷去!同时,他将刚刚恢复不多的灵力疯狂注入镇岳尺,不是砸,而是猛地往地上一插,心中疯狂呐喊:“挡住她!别让她过来!给我震!”
“咻!”怨念矿渣划破长空,飞向远方。
后院杂物房内,正对钢门进行艺术创作的阿木猛地抬头,眼中紫电爆闪!它对那充满了“美味”怨念和金雷气息的矿渣毫无抵抗力!“砰”地一声撞破钢门(留下了个人形窟窿),化作一道紫色电光,以惊人的速度追着矿渣而去,瞬间消失在天边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镇岳尺插入地面。尺身微不可察地一震,一股沉重、晦涩、带着微弱雷弧的波动顺着地面猛地扩散开来!
而另一边,厢房里,阿阮正好吃完了最后一块蜜酥,舔着手指,迷迷糊糊地觉得甜味不够了。她无意识地跺了跺脚,呢喃道:“糖…埋得太深了…”说着,无意识地、轻描淡写地朝着地面又是一拳。
“咚!!!”
这一次,可不是轻微的震动了!
整个陈府,乃至小半个南渊城,都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!地面剧烈摇晃!房屋簌簌发抖,瓦片掉落!陈峰院子里的假山轰然倒塌!刚刚步入后院的云裳仙子惊呼一声,身形一晃,险些没能站稳,她身后的侍女更是东倒西歪,花容失色!
那强烈的震波和逸散的混乱灵力,瞬间彻底掩盖了阿木离去时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,也打断了云裳仙子的感知和步伐。
好一会儿,地震才平息下来。陈府一片鸡飞狗跳,仆人们惊慌失措。
云裳仙子稳住身形,面纱下的脸色惊疑不定。她看向震源中心——只见陈峰灰头土脸地从一堆假山碎石旁爬起来,手中还拄着那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铁尺,一副惊魂未定、灵力紊乱的模样。
“陈少主?你这是…”云裳仙子美眸中闪过一丝审视。刚才那阵剧烈的地动,蕴含的力量相当古怪,绝非普通阵法反噬那么简单。
陈峰内心狂跳,表面却努力装出虚弱和懊恼:“让…让仙子见笑了!晚辈方才强行修炼家传秘法,试图操控地脉之气,奈何学艺不精,遭了反噬…惊扰仙子仙驾,罪过罪过!”他一边说,一边暗暗希望阿阮那一拳别再把什么奇怪的东西震出来。
云裳仙子目光扫过狼藉的院子,又落在陈峰手中那柄黑尺上。这尺子看起来毫不起眼,却能在这般震动中完好无损,而且刚才似乎隐约是插在地上的…莫非引起地动的异宝是它?或者与它有关?
她心中疑惑丛生,觉得这陈府处处透着古怪。异宝灵光一闪而逝,紧接着是这剧烈地动,这位陈少主解释得也颇为牵强。
“哦?家传秘法?不知是何等妙法,竟能引动如此规模的地脉之气?”云裳仙子语气轻柔,却步步紧逼,目光仿佛要穿透陈峰。
陈峰后背冷汗直冒,正绞尽脑汁思考如何编造一个听起来靠谱点的名字,忽然——
“轰隆!”
远处城外废弃矿坑的方向,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,一道紫色的电光一闪而逝,隐约还伴随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啃噬声…
云裳仙子猛地转头望向那个方向,眼中精光一闪:“那边是…”
陈峰心里咯噔一下:阿木!那孽障啃矿渣啃出大动静了!
他赶紧打岔,一脸沉重:“唉,仙子有所不知,那是我家一处废弃矿坑,时常有地火不稳,偶尔爆炸,危险得很!仙子金枝玉叶,千万莫要靠近!”
云裳仙子看看远处矿坑的异象,又看看眼前一片狼藉的陈府和眼神闪烁的陈峰,心中念头飞转。异宝或许不在陈府,而是在那矿坑?或者…这陈少主在隐瞒什么?那黑尺…
她微微一笑,不再追问地动之事,反而将话题引向黑尺:“陈少主这柄尺子倒是特别,看似平凡,却能在那般震动中毫发无损,不知是何材质?可否借我一观?”
陈峰心中警铃大作,下意识地将尺子往身后藏了藏,干笑道:“仙子说笑了,这就是一柄普通的玄铁尺,晚辈用来练习腕力的,粗笨得很,恐污了仙子的手。”
就在两人一个步步紧逼,一个狼狈抵挡,气氛微妙之际,一名城主府侍卫匆匆跑来,在云裳仙子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云裳仙子闻言,眉头微蹙,随即又展颜一笑,对陈峰道:“既然陈少主府中不便,又有地动之扰,那本仙子今日便不多打扰了。异宝之事,或许是我感应有误。少主好生休养,若有所需,可来城主府寻我。”
说完,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峰和他手中的镇岳尺一眼,便带着人袅袅离去。
陈峰看着那远去的虹光,长长地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腿一软,差点坐倒在地。
总算…暂时糊弄过去了?
但他知道,这事没完。云裳仙子显然对那“异宝”并未死心,只是暂时被矿坑的动静和地动吸引了注意力。而她最后看镇岳尺的那一眼,让陈峰明白,这柄尺子恐怕也已经被她惦记上了。
果然,接下来的几天,陈府周围时不时就有一些陌生面孔出现,看似闲逛,实则目光总有意无意地扫向陈府和城外矿坑。云裳仙子虽未再亲自上门,却通过城主府向陈家发出了几次宴饮邀请,均被陈峰以闭关为由推脱。
更让陈峰头疼的是成本问题。阿木追着那矿渣跑去矿坑后,倒是没再回来拆家,但根据守拙老道后续传来的、支支吾吾的信息,那孽障似乎直接把矿坑当成了新家,啃矿啃得不亦乐乎,但普通的矿石已经很难满足它,它开始朝着矿坑深处那些蕴含更精纯金灵之气的矿脉核心啃过去了…这意味着,陈峰如果想用“怨念矿渣”引它回来或者投喂它,成本和技术要求都急剧上升!
而阿阮在吃完所有库存甜食后,再次陷入了“低糖危险状态”,开始无意识地在府里溜达,寻找一切带甜味的东西,包括但不限于糖罐、水果、甚至试图去舔糖画摊子(被陈峰死死拉住)…
陈百万看着每日剧增的“特别开支”(主要是采购最高档甜食和修复被阿阮无意识破坏的墙壁地板的费用),老脸皱成了苦瓜:“儿啊…咱家…咱家快被吃空了啊!”
氪金?氪不动了!再氪下去,陈家就真要破产了!
陈峰握着那柄似乎能“加工”矿渣、还能勉强抗住阿木利齿的镇岳尺,看着满地狼藉,又想起云裳仙子那觊觎的目光,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涌上心头。
光靠爹氪金是不行了!得自己想办法赚钱!至少要赚够养活这两尊大神的钱!
可是,怎么赚?他一个曾经的纨绔,现在除了力气大点、能挨雷劈、会扔矿渣,还会啥?
等等…扔矿渣?
陈峰看了看手中的镇岳尺。
这矿渣…经过镇岳尺和自己怨念灵力的加工,似乎变得特别吸引阿木?那…对别的什么东西有没有用?比如…用来砸人?
守拙老道那抠搜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:“…此矿渣经你金雷之体淬炼,又蕴含极强怨念…坚愈精铁,破法摧罡…实乃阴人…咳咳,防身之利器…”
一个大胆(且抠门)的计划在陈峰脑中逐渐成型。
或许…他可以批量生产这种“怨念矿渣”,然后…拿去卖?
卖给谁?那些需要威力巨大又便宜的一次性攻击法器的散修?或者…做成装饰品,声称是“灵傀宗特产·陈峰真人筑基时天雷淬炼之幸运矿渣,镇宅辟邪,助长金灵根修为”?
虽然听起来很不靠谱,但总比坐吃山空强!
他的修仙之路,在经历了氪金、被啃、社死、被追杀之后,终于迫不得已地、悲壮地…走向了“创业”!
而他的第一个客户\/试验品,说不定就是那位还在暗中窥探的云裳仙子,或者即将到来的、玄天盟更阴险的报复…
陈峰掂了掂手中的镇岳尺,又看了看天边若隐若现的、盯着他家矿坑的虹光,叹了口气。
(第四十三章完,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