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还凝在龟兹大寺的柏树叶尖,罗衣已带着两名药童,推着满载药材的木车停在寺门前。木车上的樟木箱整齐码放,箱身贴着朱红标签,“甘草”“当归”“金银花”等中原药材名清晰可见,另有几箱装着西域稀缺的黄连与川贝,木箱缝隙间飘出的清苦药香,与寺内飘来的檀香缠绕在一起,在晨风中漾开温润的暖意。
“罗姑娘远道而来,还劳烦你亲自送药,贫僧实在过意不去。”鸠摩罗什住持身着杏色僧袍,手持锡杖迎出门,目光扫过满车药材,眼中满是感激。昨日听闻中原商队愿捐赠药材时,他便特意让人腾空库房阴凉角落,还让僧生们提前擦拭了储物架,就盼着这些能解寺中燃眉之急的药材。
罗衣笑着侧身让开木车,抬手拂去衣袖上的晨露:“住持客气了。我听闻龟兹秋冬干燥,不少僧侣受风寒、咳嗽所扰,恰好商队储备了些中原常用药材,便挑选了些送来。箱里都附了用药说明,写清了剂量与煮法,若是有不懂的地方,随时派人去驿站找我或顾先生便可。”
话音刚落,顾长风提着药箱从寺内快步走出,药箱上挂着的医书还沾着些许墨痕——他方才正在经堂整理诊案,听闻药材送到,便立刻赶来。“罗姑娘来得正好,”他走到木车前,指尖轻触药箱,“方才给寺里的慧能僧生诊脉,他咳嗽多日,痰中带白,正需川贝母配雪梨煮水,你这箱药材来得太及时了。”
几人一同推着木车往库房走,沿途遇到不少晨起礼佛的僧侣。看到满车药材,僧侣们纷纷驻足,双手合十行礼。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僧走上前,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:“去年冬天,寺里十余位僧生染了风寒,只能靠喝热水硬扛,如今有了这些药材,再也不用怕了。多谢中原施主们的厚意。”
罗衣闻言,从药箱中取出一小包甘草递过去:“大师,这是甘草,性平味甘,煮水喝能清热解毒,也能缓解咽喉不适。平日里让僧众们多煮些当茶喝,能预防风寒。”老僧接过甘草,如获至宝般攥在手中,连连道谢。
库房内,罗衣与药童们开箱清点,顾长风则在一旁铺开医书,将西域稀缺药材的用法逐一标注在龟兹文译本旁。鸠摩罗什住持站在储物架前,看着僧生们小心翼翼地将药材分类摆放,忽然转身对顾长风说:“顾先生,贫僧有个不情之请——寺里不少僧生对中原医术好奇,不知你可否抽空给他们讲讲基础医理?比如如何辨别风寒与风热,如何用常见草药缓解小痛小痒。”
顾长风放下笔,眼中泛起光亮:“住持这话正合我意!我明日便在经堂设个小课堂,既讲医理,也教他们辨认中原与西域的草药,往后寺里再有小疾,僧生们也能自行应对。”
正说着,一个年轻僧生匆匆跑来,神色慌张:“住持,顾先生!悟能师兄突然腹痛难忍,在床上打滚,连话都说不出了!”
顾长风立刻提起药箱,与罗衣快步赶往禅房。禅房内,悟能僧生蜷缩在床,额头满是冷汗,双手紧紧按着小腹,脸色苍白如纸。顾长风上前屈膝坐下,指尖搭在他腕脉上,又翻看他的眼睑,问道:“你昨日吃了什么?是否喝了冷水或生冷食物?”
悟能艰难地喘着气:“昨日……昨日午后吃了些西域的冰镇葡萄,还喝了两碗凉水,今日一早便开始腹痛。”
“是脾胃受寒引发的痉挛,”顾长风立刻从药箱中取出一小瓶藿香正气丸,倒出三粒递给悟能,“用温水送服,再让僧生们烧些热水,拿毛巾热敷腹部,半个时辰内便能缓解。”罗衣则在一旁补充:“若是热敷后仍痛,可用生姜切片煮水,加少许红糖,温服后能暖脾散寒。”
僧生们连忙照做,不多时,悟能的腹痛便渐渐缓解,额头的冷汗也退了下去。他撑着坐起身,对着顾长风与罗衣拱手:“多谢顾先生,多谢罗姑娘!若非你们及时诊治,我今日怕是要痛得昏过去。”
离开禅房时,日头已升至半空。沈砚秋恰好派人来寻,说东市有商户想洽谈丝绸贸易,邀顾长风与罗衣过去。两人与鸠摩罗什住持道别后,并肩往驿站走。路上,罗衣望着街边往来的龟兹民众,轻声说:“这些药材虽不多,却能让他们感受到中原的善意。往后咱们多传些医术过来,比单纯送药材更有用。”
顾长风点头,晃了晃手中的医书:“我已想着把中原医理与西域草药结合,编一本双语医册。等商队与王室的贸易谈妥,咱们还能请龟兹工匠把医册刻成石碑,立在东市医帐旁,让更多人受益。”
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入龟兹的烟火气中,药香与医心交织,成了中原与西域文化交流中最温暖的注脚——这份跨越地域的善意,不似经卷那般厚重,却以最贴近生活的方式,在丝路之上扎下了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