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山堡残破的城墙在风雪中显出狰狞的轮廓。沐林雪驻马堡前,冰眸扫过壕沟内外冻结成暗红色的尸骸——前几日镶红旗伏兵的血尚未流尽。玄甲骑士们沉默地在堡外扎营,点燃驱寒的篝火,跳跃的火光映着冰冷的甲胄,无人喧哗,只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和铁甲摩擦的铿锵。 “禀大帅!”夜不收统领单膝跪地,声音压得极低,“松山堡内守军…不足一千!皆是老弱!粮草辎重更是稀松!镶红旗岳托主力…去向不明!周遭百里,不见建奴大军踪迹!”他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。皇太极费尽心机设伏鹰嘴峡,松山堡竟是个空壳? 沐林雪指尖抚过腰间七星匕冰冷的鞘身,冰眸深处锐光流转,如同寒潭映月。她望向东北方风雪弥漫的深处,那里是广袤的辽河平原。“弃松山…皇太极所图,非在此处。”她声音清冷,穿透呼啸的寒风,“鹰嘴峡折损其一部镶红旗,倭寇死士殆尽,他已知晓孤军深入辽西难以奏效。此番示弱松山,是诱饵,更是障眼法——其主力,必已悄然东移!” “东移?!”副将惊呼,“难道…是宁远?锦州?”
“不。”沐林雪摇头,血螭刀柄上的玄冰纹路在她掌心沁出丝丝寒意,“宁锦坚城,袁督师坐镇,更有红夷大炮拱卫。皇太极狡诈,岂会重蹈其父强攻坚城之覆辙?”
她猛地抬手,指向舆图上一处位于辽河平原腹地、临近浑河的标记——“耀州驿”!“辽河冰封,人马可行!此地扼守浑河要津,南通海州,北控沈阳,西连辽阳!更兼水陆码头,乃辽东粮秣转运之咽喉!奴酋欲登基建制,必先稳固根基!此咽喉之地,必囤积巨量粮秣军资,以供其新立之伪朝消耗!” 副将倒吸一口凉气:“耀州驿?深入建奴腹地近三百里!沿途堡寨林立,重兵把守!我军孤军…”
“正因腹地,守备反而松懈!”沐林雪冰眸爆出惊人的锐芒,“皇太极料定我军新胜鹰嘴峡,或骄或疲,必不敢亦不能直插其心腹!他主力东调,或为肃清后方,或为震慑海西诸部,此乃天赐良机!”她猛地攥紧刀柄,玄冰真气激荡,周身风雪为之一滞,“传令!” “全军饱食!战马衔枚!卸重甲,留辅兵守松山!”
“精骑两千,一人三马,携五日干粮,引火之物备足!”
“星夜兼程,绕行科尔沁草原边缘!避开沿途堡寨哨卡!”
“目标——耀州驿!焚其粮!断其喉!” 军令如山,玄甲铁骑如同上紧发条的战争机器,无声而迅猛地行动起来。重甲卸下,换上轻便的皮甲锁子甲;多余的辎重丢弃;战马喂饱精料,马蹄裹上厚布。夜幕降临,雪原漆黑如墨,两千轻骑如同融入暗夜的幽灵,在沐林雪带领下,悄然离开松山堡,折向东北,没入莽莽雪原。 紫禁城,乾清宫。 地龙烧得暖意融融,却驱不散殿内冰封般的死寂。一份来自山西八府巡按曹于汴的密奏,如同烧红的烙铁,摊开在金砖地上。奏疏旁,散落着几页染血的账册抄本和几张皱巴巴的密信。 “晋商范永斗…王登库…靳良玉…”朱慈烺(虚尘)的声音听不出喜怒,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御案,每念一个名字,阶下跪伏的成国公朱纯臣身体便颤抖一分,“勾结山西布政使张孙振、太原知府孙康周,假借新设‘官仓平粜’之名,行侵吞赈粮、倒卖军械、私通塞外(建奴)之实!更暗中资助匿藏太岳山之流寇张献忠余部!证据确凿,铁案如山!” 他抬起眼,琉璃佛眸扫过面无人色的朱纯臣:“成国公,范永斗每年给你府上送的那二十万两‘炭敬’冰敬’,还有那三家山西庄子…可还暖和?” “陛下!陛下明鉴!老臣冤枉!老臣…老臣是被这些奸商蒙蔽啊!”朱纯臣涕泪横流,以头抢地,砰砰作响,“都是张孙振、孙康周这些贪官污吏勾结刁商!老臣…老臣毫不知情啊!”他身后的几名勋贵也连连叩首,口称冤枉。 “毫不知情?”朱慈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,拿起案上那几页染血的账册,“去年腊月,你府上管事亲赴大同,以市价三成强购军屯田两千顷,逼死农户七口,账册上记得清清楚楚!今岁正月,你长子朱国弼,收受范永斗东珠十斛,辽东老参千斤,为其私运火药硫磺出关大开方便之门!密信往来,皆在此处!”
他猛地将那账册密信摔在朱纯臣面前:“勋贵?蛀虫!国之硕鼠!新政方启,清丈田亩,尔等便迫不及待勾结地方,祸乱三晋,动摇国本!更私通建奴,资敌以刃!尔等心中,可还有半分大明?半分君父?!” 字字如刀,句句如锤!朱纯臣瘫软在地,面如死灰,再也说不出一个字。 “传旨!”朱慈烺霍然起身,玄色龙袍上的金线蟠龙仿佛活了过来,怒目欲噬!
“一、晋商范永斗、王登库、靳良玉等通敌卖国、侵吞国帑、资寇作乱,罪证确凿——诛九族!家产抄没,悉数充入国库及山西赈灾、屯垦!”
“二、山西布政使张孙振、太原知府孙康周贪墨赈粮、勾结奸商、残害百姓——剥皮实草!传首山西各府县!三族流放琼州,遇赦不赦!”
“三、成国公朱纯臣及其子朱国弼,贪渎枉法,强占军屯,私通敌寇——夺爵,抄家!朱纯臣赐白绫!朱国弼…凌迟三千六百刀!其族中男丁十五岁以上者,斩!余者流放乌斯藏(西藏),永世不得入关!”
“四、凡涉此案之勋贵、官吏,无论品阶,依律严惩不贷!内阁、都察院、刑部即日成立‘清勋司’,彻查天下勋贵田亩、产业、不法!凡有逾制兼并、贪墨害民、通敌资寇者——杀无赦!” 雷霆之怒,天威浩荡!殿内群臣股栗,汗透重衣!此旨一下,勋贵集团根基动摇,朝堂格局将彻底洗牌!再无一人敢为新政置喙! “陛下…陛下饶命啊!”朱纯臣发出杀猪般的惨嚎,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拖死狗般架了出去。哀嚎声在殿外长廊回荡,久久不散。 殿内死寂。朱慈烺缓缓坐回龙椅,疲惫地捏了捏眉心。伽蓝碎玉在衮服下散发着温润的凉意,稍稍平息翻腾的杀意。他抬眸,望向殿外纷纷扬扬的大雪,仿佛穿透千山万水,看到了那片风雪辽东。林雪…此刻当在何处? 七日后,辽东,耀州驿。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。浑河冰面反射着微弱的星光。庞大的驿站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,匍匐在河畔。数十座巨大的粮仓、草料场、军械库鳞次栉比,外围的寨墙低矮,哨楼上火把昏黄,巡逻的建奴士兵缩着脖子,咒骂着刺骨的寒风。连续数日的平静,加之深处后方,守备早已松懈。 距离驿站五里外的一片枯苇荡中,一双冰魄般的眼眸穿透黑暗,锁定了寨墙东南角一处因雪水浸泡而略显松垮的角落。“守备空虚,骄兵必败。”沐林雪的声音低若蚊蚋,在呼啸的寒风中几不可闻。腰间螭龙佩紧贴心口,传递着温润的安定感。 “甲队,破墙!乙队,随我焚粮!丙队,阻断援兵!丁队,游弋狙杀哨兵!”简洁的指令通过手势迅速下达。两千玄甲如同雪地中苏醒的猎豹,无声无息地散开! 咻咻咻!
数十支特制的钩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,精准地搭上东南角的寨墙!数十名身手最矫健的玄甲锐卒口衔短刃,顺着绳索猿猴般攀援而上!寨墙上两名巡逻的建奴士兵只觉眼前黑影一闪,喉咙已被冰冷的匕首割开,连哼都未哼一声便软倒在地! 轰!哗啦!
早已被暗中掏松的土墙被数根粗壮绳索猛地拽塌!扬起漫天雪尘!
“敌袭——!”凄厉的警报终于炸响!但为时已晚! “杀!!”沐林雪清叱裂空,一马当先,如同离弦之箭从缺口处射入!血螭刀出鞘,青黑色的刀光在黑暗中划出死亡的弧线!身后两千玄甲铁骑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,汹涌灌入驿站! “焚粮!”沐林雪目标明确,无视零星射来的箭矢和仓促扑来的建奴士兵,血螭刀直指最大的那座粮仓!“玄冰玉骨·破军!”刀罡暴涨,凝练的冰寒刀气如同巨大的冰锥,轰然撞碎沉重的粮仓木门! 数十罐火油被奋力掷入!数十支燃烧的火箭如同流星般射入! 轰!!!!
冲天的烈焰瞬间吞噬了堆积如山的粮食!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际!紧接着,草料场、军械库相继被点燃!浓烟滚滚,火光熊熊!整个耀州驿陷入一片火海炼狱! “救火!快救火!!”
“挡住他们!!”
驿站守将兀术(历史原型无关)目眦欲裂,挥舞狼牙棒疯狂扑向沐林雪!他乃皇太极麾下悍将,力大无穷!
沐林雪冰眸寒光一闪,不闪不避!血螭刀划出一道羚羊挂角般的轨迹,刀尖精准无比地点在狼牙棒力道最薄弱的连接处!
“叮!”
刺耳的金铁交鸣!一股沛然莫御的玄冰内劲瞬间透过刀尖,钻入兀术手臂经脉!他那势若千钧的一棒竟被硬生生荡开!整条右臂瞬间麻木僵硬!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空隙!沐林雪身影如鬼魅般贴近!左掌五指并拢如刀,蕴含极致玄冰真气的掌缘,无声无息地切向兀术毫无防备的颈侧!
“玄冰玉骨·切玉!”
噗嗤!
一声沉闷的轻响!兀术脖颈处瞬间凝结出一层诡异的蓝色冰晶!他双眼暴突,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,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,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着,竟是被一掌切断了颈骨,瞬间毙命! 主帅授首,耀州驿守军彻底崩溃!玄甲铁骑在火海中纵横驰突,斩杀顽抗,驱散溃兵!巨大的爆炸声不断响起,那是军械库中的火药被引燃! 火光映照着沐林雪冰冷的侧脸,她驻马立于熊熊燃烧的粮仓前,血螭刀斜指地面,刃上寒霜未凝。身后是冲天的烈焰与玄甲骑士浴血的身影。螭龙佩在怀中灼灼发烫,仿佛感应着千里之外那场同样激烈的朝堂风暴。 一个焚尽敌酋命脉咽喉,一个斩断国之蛀虫根基。
烽火照山河,帝后各擎天。
未完待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