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场之上,三足鼎立的局面诡异地形成了。
金色的佛光与森然的冥气泾渭分明,彼此疯狂对冲、湮灭,在话本真界与混沌虚空的交界处形成了一片扭曲的光暗地带。而那位神裔裁决者,则像是一尊冷酷的雕塑,独立于战场之外,眼神阴晴不定地扫视着对峙的双方,似乎在权衡着什么。
裴砚维持着地藏王菩萨的宏愿之力,感觉自己的心神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,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着巨大的消耗。虽然暂时挡住了阎君,但这终究是无根之萍,是借来的力量,时间一长,落败的必然是自己。
就在这股紧绷到极致的气氛中,一缕截然不同的气息,毫无征兆地降临了。
那是一道青绿色的光华,不似佛光的宏大庄严,也并非冥气的阴森死寂,它柔和得像初春的柳絮,温暖得像母亲的掌心。伴随着光华而来的,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,只轻轻一嗅,便让裴砚那快要被榨干的心神,涌起了一股清凉的暖流。
混沌被悄然划开,一位身着素雅长裙的女子,手托一尊晶莹剔透的琉璃药鼎,翩然而至。
顾清晏!
她一出现,那双仿佛蕴藏着生命本源奥秘的清澈眼眸,便第一时间落在了裴砚身上。只一眼,她便看穿了裴砚此刻外强中干的状态,以及这方新生世界在连番大战后留下的、肉眼不可见的“内伤”。
没有一句多余的问候,也没有丝毫的犹豫。
顾清晏玉手轻扬,掌心那尊琉璃药鼎微微一颤,鼎口青光流转,瞬间飞出亿万光点。那些光点,每一个都仿佛是一个生命的种子,闪耀着青翠欲滴的光泽,如一场无声的春雨,洋洋洒洒,遍布了整个话本真界。
奇迹,在这一刻上演。
被冥府力量侵蚀得寸草不生的焦土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抽出嫩芽,转瞬便化作茵茵绿草;被战斗余波震出无数裂痕的山川,在光雨的洗礼下迅速愈合,重新变得雄浑壮阔;就连那岌岌可危、布满蛛网裂纹的世界壁垒,也被一层柔韧的青光覆盖,裂痕被迅速弥合、抚平。
更重要的是,一股清凉而磅礴的生命力,顺着冥冥中的联系,直接灌入了裴砚的识海。那感觉,就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三天三夜的旅人,突然一头扎进了清冽的甘泉之中!
裴砚精神为之一振,几乎要枯竭的心神之力,竟在这股药力的滋养下,开始迅速恢复!
他望向那道素雅的身影,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。
这哪里是雪中送炭,这简直是在他快要冻死的时候,直接把他扛进了一间烧得暖烘烘的屋子里,还递上了一碗滚烫的参汤!
然而,顾清晏所做的,远不止于此。
她的医道,早已超越了救死扶伤的凡俗层次,而是直指生命与法则的本源!
在稳固了裴砚和话本真界的生机之后,她那双清澈的眼眸,便转向了真正的“病灶”——九幽阎君。
在她眼中,阎君那看似圆融无暇、代表着死亡与轮回的冥界法则,不再是纯粹的力量,而是一个无比复杂、却又遵循着某种“生理”规律的生命体。
地藏王菩萨的宏愿之力,就像一剂虎狼之药,药性刚猛无匹,直接冲击了这具“病体”的核心。虽然效果显着,但也只是造成了大面积的压制性“创伤”。
而顾清晏,此刻便化身为了执掌天地法则的绝世神医。
“望……”
她的目光洞穿了层层冥气,清晰地“看”到,阎君的本源法则在与佛光对冲后,其能量流转的轨迹上,出现了数个极其隐晦的凝滞点。那里的法则光芒,比其他地方要黯淡一丝,流转速度也慢了一瞬,像极了人体经络中气血不畅的瘀堵之处。
“闻……”
她以独特的医道神念去“嗅”,从那些凝滞的法则节点上,她“闻”到了一股能量反噬后特有的“焦糊味”与“腐朽味”。这是法则过载后,自我修复能力不足,留下的隐性病根。
“问切……”
她甚至无需去“问”,地藏宏愿与冥界法则的每一次碰撞,都像是一次脉搏的跳动。她仔细“聆听”着这宏大法则的“脉搏”,精准地捕捉到了几次极其微弱的、不协调的“杂音”。
“辨证论治!”
前后不过短短数息,一幅完整的“阎君冥界法则病理图”已然在顾清晏心中成型!
她找到了!
阎君的冥界法则体系,因为与地藏宏愿这种天生克星的力量激烈对冲,已然在数个关键的法则节点上,出现了极其微弱却又致命的运转滞涩,甚至有能量反噬的迹象!
这就像一个绝顶高手,内力虽然依旧雄浑,但几处关键的经脉窍穴却受了暗伤,一旦发力,便会气血逆行,走火入魔!
这些破绽,对于旁人来说,亿万分之一刹那都难以捕捉,可对于专精生命本源、以医入道的顾清晏而言,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清晰!
下一刻,顾清晏没有丝毫迟疑,立刻将自己“诊断”出的结果——那几处冥界法则运转的“病灶”位置,以及如何针对性地以地藏宏愿之力进行“针灸式”打击,才能达到“活血化瘀”、“通经断脉”效果的精妙法门,化作一道意念流光,直接射向裴砚的眉心!
“嗡!”
裴砚只觉得脑海中一道青光闪过,无数玄奥而精妙的信息瞬间涌入。
那感觉,犹如醍醐灌顶,让他瞬间茅塞顿开!
原来如此!
原来阎君的法则之力,并非无懈可击!
他之前只懂得用宏愿之力进行大面积的净化和压制,就像用一盆水去泼一团火,虽然有效,但消耗巨大,且无法伤及其根本。
而顾清晏给他的,则是一份精准到极致的“手术方案”!
“多谢!”
裴砚心中对顾清晏道了一声谢,立刻调整了力量的输出方式。
只见那尊顶天立地的地藏王菩萨虚影,周身那如同金色海洋般的无量佛光,不再是狂涛骇浪般地向外席卷,而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内收缩、凝聚!
转瞬之间,漫天佛光消失,取而代之的,是数道凝练到了极致、仿佛由纯粹的慈悲愿力压缩而成的金色神芒!
每一道神芒,都细若发丝,却蕴含着足以洞穿世界的可怕力量!
“去!”
裴砚心念一动,那几道金色神芒如同被赋予了生命,以一种超越了空间与时间的诡异步伐,无声无息地刺向虚空!
另一边,九幽阎君脸色铁青,正欲强行调动更深层次的冥界本源,将这尊该死的菩萨虚影彻底碾碎。
可就在他力量将起未起之际,一股前所未有的诡异感觉,从他本源深处炸开!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。
就是一种……痛!
一种仿佛有数根烧红的毒针,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体内最关键、最脆弱的几处经脉窍穴的剧痛!
“噗!”
阎君那万古不变的威严面容,瞬间扭曲,脸色猛地一白!他只觉得自身冥界本源的运转,在这一刻出现了致命的停滞,几处核心法则节点传来的针扎剧痛,让他调动的力量瞬间紊乱,气血翻涌!
一口蕴含着本源之力的冥血,竟没能忍住,当场喷了出来!虽然很快便被他强行化去,但那刹那间的气息紊乱,却瞒不过在场的所有人!
“我靠!又是什么骚操作?!”万魔之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“打穴?隔着一个世界给阎罗老鬼点穴了?!”
苏九璃眼眸中异彩连连,看着与裴砚并肩而立的顾清晏,嘴角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弧度。
一攻,一辅,一主!
这三人,竟配合得天衣无缝!以创世主之境,硬生生将一位执掌一界权柄的九幽之主,打得当场见血!
这简直是足以颠覆九界认知的一幕!
一直看戏的裁决者,此刻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。
他终于意识到,事情已经彻底滑向了他无法掌控的深渊。裴砚这个变数,本身就已经足够离谱,而他身边的帮手,更是一个比一个邪门!再这样下去,别说执行神谕了,今天他和阎君,说不定真要在这个新生的小世界里翻车!
念及此,裁决者眼中那冰冷的杀机,终于不再掩饰,如同实质般暴涨!
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和旁观之心,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寒冰风暴,骤然响彻整个战场:
“阎君!此子妖法层出不穷,帮手众多!你我若再各行其是,必被其逐个击破!不如联手,先诛此獠,再论其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