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月谷的夜色被灵灯染成淡紫色。
清韵长老的月白羽衣拂过雾隐峰竹屋的门槛时，袖口的冰魄兰香混着丹火气息扑面而来。
林玄正蹲在地上给新培育的“雪焰草”浇水。
草帽歪戴在头上，僧袍下摆沾满泥点，乍一看像个地道的药农。
“明日丹道大会，上三宗的人会来。”
清韵长老指尖捏着块玉简，声音比平日低了三分。
“苍澜仙界分上三宗、中三宗、下三宗。咱们流月谷是二级宗门，属于下三宗里的丹道门派。上三宗最低也是七级宗门，跺跺脚整个苍澜界都要抖三抖。”
其实，不用解释林玄也知道。
苍澜仙界总共分为上三宗、中三宗、和上三宗。
下三宗都是三级以下的宗门，中三宗是四级到六级宗门，上三宗则是七级宗门、八级宗门、和九级宗门。
下三宗每三十年一次的宗门晋升。
如果他们这种丹道宗门能够炼制出上三宗入眼的丹药，就可能晋升为三级宗门。
成为上三宗的附属宗门，但是要按期给主宗上交丹药。
林玄擦了擦手，故意把草帽往正了戴：
“长老这话可不像平时的作风，往日您教训静姝时，可是连眉毛都不带抖的。”
清韵长老瞪他一眼，玉简“啪”地拍在石桌上：
“别装傻！三十年一次的宗门晋升大会，下三宗若能炼出让上三宗入眼的丹药，就能成为其附属宗门，获得资源倾斜。但附庸也意味着每年要上缴三成丹药，可即便如此，多少宗门挤破头都想往上爬。”
“那咱们谷主呢？”
林玄忽然瞥见玉简上刻着“太虚巅”三字。
想起静姝白天说的“上三宗弟子脚不沾地”的传闻。
“谷主闭关五百年才到元婴后期。”
清韵长老忽然望向窗外的悬浮山。
“今日她召见我，说你结丹后期的修为……是流月谷百年未见的奇才。”
竹屋内突然安静下来。
林玄摸着鼻尖笑了：
“所以谷主把三十年的心血，都押在贫僧这小和尚身上了？”
清韵长老忽然凑近，月白羽衣的流苏扫过他僧袍：
“别贫嘴！明日丹道大会，谷内百余名弟子参赛，包括我。但上三宗的人……”
她声音陡然压低。
“太虚巅的人最是傲慢，听说连中级丹药都瞧不上。”
“放心。”
林玄忽然起身，青铜鼎在掌心泛出幽蓝火焰。
“贫僧别的不会，哄人吃药还是在行的——比如您袖口的蚀魂散，不也被贫僧驯成了护花灵液？”
清韵长老耳尖一红，转身就走：
“明日卯时前到悬浮山，别穿你的破袈裟！”
次日卯时。
悬浮山平台被晨雾笼罩。
百余个玉制丹炉在云海中若隐若现。
静姝正踮脚给林玄整理月白羽衣，袖口的雪霁兰纹在晨光下泛着微光。
“小师父，你说咱们谷的丹炉像不像漂浮的莲花？”
静姝忽然指着远处。
“来了！云端有人！”
云海如幕布般向两侧分开，三道流光踏空而来。
为首的女子身着鹅黄长裙，腰间玉坠刻着双剑交叉的图案——
太虚巅的标志。
她身后跟着两个男子，一个抱臂冷笑，一个把玩着阵盘，连看都不看流月谷众人。
“太虚巅内门弟子，苏晴雪，陈昊，周明轩。”
谷主的声音从主座传来。
“诸位远来辛苦，丹道大会即刻开始。”
陈昊忽然嗤笑一声：
“早听说下三宗的丹道大会像过家家，没想到真有男弟子。”
他盯着林玄的光头。
“流月谷何时改尼姑庵为和尚庙了？”
静姝气得玉笛出鞘，却被清韵长老用眼色止住。
林玄反而咧嘴一笑，双手合十：
“贫僧法号玄空，专为诸位仙长炼些延年益寿的小玩意儿。”
周明轩把玩着阵盘的手顿住：
“延年益寿？下三宗的丹药能保筑基期修士多活半年已是极限。”
“那便拭目以待。”
林玄转身走向自己的丹炉，青铜鼎往丹台上一放。
锈迹斑斑的鼎身让陈昊再度冷笑：
“拿废品当法器，流月谷莫不是连丹炉都买不起？”
丹道大会在清越的钟声中开始。
百余个丹炉同时亮起，灵火纷飞，药香弥漫。
有的弟子刚放入药材就炸炉，引得陈昊等人嗤笑。
有的炼出初级驻颜丹，勉强让苏晴雪点头。
直到清韵长老的丹炉腾起七彩霞光，一枚表面凝着冰棱纹的丹药腾空而起——
高级“冰魄养颜丹”。
能修复经脉暗伤，延缓容颜衰老。
“好！”
静姝跳起来拍手。
“长老的丹纹是冰魄兰形状！”
苏晴雪眼中闪过惊讶：
“高级丹药，流月谷倒是有些本事。”
陈昊却撇嘴：
“再好看也是女人家的玩意儿，太虚巅的长老们可没闲心涂脂抹粉。”
轮到林玄时，丹炉周围却静悄悄的。
他放进去的药材平平无奇，甚至有些蔫巴。
惹得周明轩摇头：
“连二阶灵草都用不全，还敢参赛？”
但见林玄指尖轻点鼎沿，幽蓝火焰如活物般裹住药材。
腐叶般的“三阴火阳草”竟在火焰中褪去杂质，化作晶莹药汁。
更诡异的是，他竟分出一缕火焰凝成小鼎虚影。
将药汁反复淬炼，每一次旋转都让药香愈发醇厚。
“这是……丹火分形？”
苏晴雪猛地坐直。
“筑基期修士能操控两重丹火？”
没错，林玄故意隐藏了修为。
陈昊刚要开口嘲笑，却见林玄的丹炉突然爆发出刺眼金光。
三枚表面坑坑洼洼的丹药悬浮空中，毫无光泽，活像三块黑炭。
“哈哈哈哈！”
陈昊笑出眼泪。
“这就是流月谷的男弟子？炼出来的丹药能砸死妖兽！”
静姝气得跺脚：
“不许笑！我家小师父的丹药……”
“确实其貌不扬。”
林玄却不恼，指尖托起丹药。
“但诸位可知道，此丹名为‘延寿丹’，一枚可延寿一年？”
全场寂静。
苏晴雪猛地站起，鹅黄长裙拂过案几：
“你说什么？延寿一年？莫说下三宗，便是中三宗的丹师，也只能炼出延寿三月的‘驻春丹’！”
周明轩的阵盘“当啷”落地：
“不可能！延寿丹药需得千年灵草为引，你用的明明是……”
“用普通灵草炼出延寿丹，才是本事。”
林玄忽然看向苏晴雪。
“仙子若不信，不妨一试？”
陈昊冷笑：
“苏师妹莫要上当，下三宗的丹药指不定有什么邪术。”
苏晴雪却伸手接过丹药，美目灼灼：
“我信流月谷清韵长老的人品。”
她忽然凑近林玄，压低声音。
“若有半句虚言，我太虚巅的剑阵可不长眼。”
丹药入口的瞬间，苏晴雪周身泛起淡淡金光。
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红润，连眉心间的细纹都浅了几分。
她猛地睁眼，眼中尽是震惊：
“真的延寿一年！我的本源之力竟稳固了三分！”
周明轩和陈昊同时站起，阵盘和玉扇都忘了拿：
“怎么可能？这丹药的气息……”
“很意外？”
林玄忽然看向陈昊。
“方才你说下三宗的丹药是过家家，现在可还觉得贫僧的丹炉是废品？”
陈昊脸色青白交加，却听林玄继续道：
“此丹名为‘凡草延寿丹’，用的是流月谷后山的普通灵草，炼药手法嘛——”
他指尖划过鼎沿，凤凰纹一闪而逝。
“不过是上古丹道的皮毛罢了。”
苏晴雪忽然福身：
“玄空大师，此丹能否让我们带回太虚巅？我等需让长老过目。”
静姝突然插话：
“可是苏仙子，您刚才已经吃了一枚啦！”
她晃了晃林玄的乾坤袋。
“不过放心，我家小师父炼了三枚，还剩两枚呢！”
周明轩的耳朵都红了：
“在下眼拙，方才多有冒犯……”
“无妨。”
林玄忽然从乾坤袋中取出草帽，歪戴在头上。
“贫僧本就是个炼药的，只要丹药能救人，被嘲笑几句又何妨？”
丹道大会在震撼中结束。
太虚巅三人组捧着玉瓶，看林玄的眼神已从傲慢变成敬畏。
苏晴雪临走前，竟主动向清韵长老行了一礼：
“流月谷若能加入太虚巅，我等定在长老面前美言。”
谷主看着悬浮山逐渐散去的云雾，忽然叹了口气
：“没想到，让上三宗弟子低头的，竟是个小和尚。”
清韵长老望着林玄和静姝打闹的背影，月白羽衣下的指尖轻轻颤抖。
她想起昨夜在丹阁。
林玄曾说：
“长老可知，我这延寿丹的丹纹，其实是用九幽冥火鼎的残纹刻的？”
当时她只当是玩笑，此刻却觉得。
这个小和尚身上，藏着连天道都敢炼的疯狂。
“小师父！”
静姝突然拽着林玄的袖子。
“你说太虚巅的人回去后，会不会把咱们谷的丹炉都搬空？”
林玄笑着敲了敲她的玉笛：
“搬空？他们该发愁的是，如何向上三宗长老解释，为何一枚下三宗的丹药，能让结丹期修士延寿一年。”
他忽然望向远方的云海，左眼瞳孔深处，金色丹炉的虚影愈发清晰。
前世被天道算计，被挚友背叛，此刻却在这小小的流月谷，用最普通的灵草，炼出让上三宗震惊的丹药。
“天道啊天道。”
他低声呢喃。
“你以为把我重生在末流世家，就能断了我的丹道？却不知，这天下间最厉害的丹炉，从来不是极品灵器，而是敢与天争命的疯魔之心。”
清韵长老的声音忽然传来：
“玄空！谷主让你去主殿，说要封你为丹阁客卿！”
林玄摸了摸光头。
月白羽衣在风中扬起：
“来了！不过先说好，客卿能不能在丹阁随便炼驻颜丹？静姝她们还等着呢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