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件艳丽的真丝睡衣像一团鬼火,在陈晓的房间里灼烧着他的神经。佐藤的警告赤裸而冰冷,对方不仅监控着姐姐,甚至能轻易影响她的工作调动。这种无处不在的掌控感,令人窒息。
硬碰硬是下下策。他需要一个更巧妙、更迂回的方式,既能让佐藤感到刺痛,又不敢轻易撕破脸,最好还能让他暂时无暇紧盯姐姐这条线。
陈晓想到了一个人——陆军医院的副院长,山口忠次。这家伙是佐藤线上的人,靠着给佐藤派系的军官提供“特殊医疗服务”(包括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伤病和开具虚假证明)而得到重用,贪财好色,手脚极其不干净。陈晓之前“协助”搞钱时,偶然截留过一些指向山口贪污药品、倒卖军用医疗物资的证据碎片,当时觉得或许有用,就悄悄留了下来。
现在,是时候让这些碎片发挥价值了。他不能直接举报山口,那太明显。他需要借刀杀人,而且这把刀,最好来自佐藤的对手。
他精心筛选了部分证据,主要涉及山口倒卖一批盘尼西林(青霉素)和麻醉剂给黑市药贩子的交易记录(金额不大但性质恶劣),以及一份他虚报消耗、套取经费的采购单副本。这些证据足以让山口掉层皮,但又不会立刻致命,更不会直接牵扯到佐藤。
然后,他选择了一个特殊的传递渠道:海军武官府的一位中级参谋,秋山少佐。此人是坚定的“南进派”,对陆军马鹿(ばか,笨蛋)的傲慢和腐败素来看不惯,而且与佐藤所在的派系有旧怨。陈晓在一次联席会议上“偶然”与他聊起陆军内部管理问题,暗示“某些后勤部门的蛀虫正在侵蚀帝国战力”,并“无意间”提到了陆军医院可能存在“资源流失”现象,引起了秋山的极大兴趣。
几天后,一份匿名举报信和部分证据的复印件,神奇地出现在了秋山少佐的私人信箱里。信件的笔迹模仿了那种不得志的底层军官的口吻,充满了对“前方吃紧,后方紧吃”的愤懑。
秋山如获至宝。这简直是打击陆军气焰、彰显海军“清廉”的绝佳弹药!他立刻通过海军内部的渠道,将事情捅了上去。海军方面正愁找不到陆军的茬子,很快,一份措辞严厉的质询函就被送到了上海派遣军司令部,要求对陆军医院副院长山口忠次的贪污行为进行彻查。
事情很快闹大。虽然佐藤极力想压下去,但海军方面盯得紧,加上证据确凿,山口忠次很快被停职审查。调查过程中,又顺藤摸瓜牵出了医院后勤部门的几个小虾米。
佐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,异常恼火。他损失了一个有用的爪牙,更在海军面前丢了面子。他怀疑是内部斗争,或者是海军的恶意构陷,暂时还很难联想到刚刚被他“警告”过的陈晓身上——毕竟,陈晓在他看来是个搞情报分析的“文职人员”,似乎没这种资源和动机去搞垮一个陆军医院的副院长。
陈晓冷静地观察着这场风波。他知道这伤不到佐藤的根本,但足够让他手忙脚乱一阵,恶心他一下。更重要的是,他传递出一个隐晦的信号:我能接触到一些你不希望曝光的东西,虽然这次只是个小虾米,但下次呢?大家最好保持一种“危险的平衡”。
果然,接下来的一周,风平浪静。关于“紧急联系人”和“姐姐”的事情,再也没有被提起。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感,似乎也稍稍减弱了一些。
陈晓稍稍松了口气,但不敢大意。他知道佐藤不会轻易罢休,暂时的平静可能意味着更大的风暴在酝酿。
他必须加快自己的步伐。一方面,他需要为姐姐寻找一个更安全的退路,不能总让她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下。另一方面,他需要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,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,价值大到让佐藤即便怀疑,也不敢轻易动他。
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国际局势。欧洲的战火越烧越旺,德国闪击西欧后,英国独自苦苦支撑。他知道,日本下一步的战略重心,将彻底转向南方。而日美之间的矛盾,也即将激化。
是时候,再给这架冲向悬崖的战车,狠狠地加一脚油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