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裂缝入口,如同巨兽微张的嘴,散发着冰冷而潮湿的气息。林枫与白鹤兰对视一眼,默契地调整了头灯亮度,由林枫打头,侧身挤入了那狭窄的通道。
1. 声波机关
一进入通道,外界的风声与天光瞬间被隔绝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滞的死寂。空气冰凉,带着一股陈腐的土腥和某种淡淡的、类似檀香的奇异气味。通道初段向下倾斜,仅容一人通行,岩壁粗糙,显然是天然形成。
但前行不过数十米,景象陡然一变。
通道变得宽阔起来,足以让两人并行。而两侧及穹顶的岩壁,被打磨得异常光滑,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、色彩斑斓的图案——正是佛教中象征着宇宙结构的曼陀罗。
这些曼陀罗繁复无比,中心是佛陀或金刚杵,向外层层延展着莲花、火焰、城池、天神……线条流畅,色彩历经千年依旧鲜艳,在头灯照射下泛着幽暗的光泽,给人一种强烈的精神压迫感。
“小心点,”林枫压低声音,语气凝重,“这里的能量场很怪异,这些壁画不像是装饰。”
他话音刚落,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气流,如同幽灵的叹息,拂过通道。
“呜——”
气流穿过通道,与那些曼陀罗图案上特定的雕刻凹槽接触,产生了一种低沉、几乎超越人耳听力极限的嗡鸣。这声音并非通过耳膜,而是像一根冰冷的针,直接刺入大脑深处!
林枫猛地晃了一下,眼前的曼陀罗图案仿佛活了过来,开始扭曲、旋转,色彩剥离、重组……
他不再是身在通道。
· 林枫的幻境:
他站在一片无尽的虚空之中,脚下是破碎的青铜罗盘。前方,他的父母——林致远教授和那位温婉的母亲,正站在一道散发着毁灭性白光的巨大门前,回头看着他,脸上带着焦急与不舍。母亲在无声地呼喊:“快走!别过来!”而父亲的眼神充满了未尽的嘱托。紧接着,那道白光如同潮水般将他父母吞噬,他拼命向前跑,却如同陷入泥沼,眼睁睁看着父母的身影在光芒中消散,只留下无尽的悔恨与虚空……那是他心底最深沉的恐惧——无法挽回的失去,追寻真相却直面至亲湮灭的瞬间。
· 白鹤兰的幻境:
她则瞬间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雨夜的边境丛林。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。她的队友,那个总叫她“雪莲姐”的新兵小李,腹部中弹,倒在她怀里,年轻的脸因痛苦而扭曲,鲜血染红了她的作战服。“姐……我好冷……带我回家……”小李的声音微弱下去,眼神逐渐涣散。而敌人的脚步声正在逼近,她必须做出抉择——是抱着战友的尸体一起死,还是放下他,完成任务?那种撕裂般的责任与无力感,如同梦魇,再次将她紧紧缠绕。她看到自己颤抖着,松开了手,潜入了黑暗,身后是小李永不瞑目的双眼……
“不……!”白鹤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,身体紧绷,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,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岩壁,仿佛要掐死那个记忆中的敌人,或是拉住逝去的战友。
林枫同样冷汗涔涔,父母的幻影在他眼前不断重现、破碎。但他观山太保的传承,对精神攻击有着天然的抵抗力。他猛地一咬舌尖,剧痛让他获得了一丝清明。
“是次声波!结合这些曼陀罗的视觉引导,直接攻击潜意识!”他低吼道,声音在诡异的通道里显得有些失真。
他看到身旁白鹤兰状态极差,眼神已经开始涣散,显然沉溺于幻境无法自拔。
2. 共同破局
林枫不敢怠慢,左手迅速结了一个观山太保秘传的“镇心印”,口中低声诵念旋律古怪、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“静心咒”。这咒文如同清泉流淌,试图涤荡那侵入脑域的魔音。
同时,他的右手飞快地从背包侧袋掏出一个香烟盒大小的银白色装置——高频白噪音发生器。这是他自制的装备,原本用于干扰窃听或在某些环境下助眠。他将其调到最大功率,猛地按下开关!
“嗡——!”
一阵更加响亮、却毫无意义的白噪音充斥了通道,如同无形的盾牌,在一定程度上干扰、中和了那诡异的次声波。
幻境的压力骤然一轻。
林枫趁机一把抓住白鹤兰冰冷的手腕,将一股温和的气劲渡过去,同时在她耳边断喝:“白鹤兰!醒来!那是幻象!”
白鹤兰身体剧震,涣散的眼神猛地聚焦,看到林枫近在咫尺的、带着关切与焦急的脸庞。她大口喘息着,额头上全是冷汗,刚才那一刻,她几乎要被内心的愧疚吞噬。
“……谢谢。”她声音沙哑,迅速恢复了冷静,但眼底深处那一丝后怕未能完全掩去。她看了一眼林枫手中的白噪音发生器和他还未完全散去印诀的手,没有多问,只是将这份救命之情记在心里。
“必须找到规律,关闭或者绕过这个机关。”林枫收起装置,目光再次投向墙壁上的曼陀罗,“制造幻境需要能量和特定的频率,源头一定就在这里。”
两人强忍着依旧不时袭来的精神涟漪,开始仔细研究壁画。林枫发现,当气流再次经过时,某些特定的曼陀罗图案会微微发出几乎不可见的光芒,并且组合起来,仿佛构成了一种独特的音阶和步法指引。
“看这里,”林枫指着几处关键图案,“这些天神手持的乐器,方位对应不同的音节。而地砖上这些莲花图案的分布,似乎暗示着步法……这是一个需要‘声与行’同步才能通过的‘律动迷宫’!”
他结合家传的机关术与对能量流动的感知,快速推演。片刻后,他深吸一口气:“跟我走,踏准我的步子,同时,当我发出音节时,你尽可能模仿那个频率!”
林枫踏出第一步,踩在一朵完整的莲花浮雕上,同时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如钟鸣的音节:“唵!”
白鹤兰紧随其后,精准地踏在同一个位置,并努力模仿那个音节。她虽不精通此道,但学习能力和控制力极强,模仿得八九不离十。
第一步踏出,周围那令人烦躁的嗡鸣声似乎减弱了一分。
“嘛!”
“呢!”
“叭!”
“咪!”
“吽!”
林枫每踏出一步,便吐出一个对应的梵音真言。步伐与音节,必须与墙壁上曼陀罗的“律动”完全契合。白鹤兰紧随其后,她的身影与林枫的身影在幽暗的通道中交错移动,如同在进行一场古老而神圣的舞蹈。
整个过程不能有丝毫差错,精神必须高度集中,对抗着残余幻境的干扰。有几次,白鹤兰险些被幻象中战友的呼喊引偏步伐,都被林枫及时拉住或用真言喝醒。
当最后一个音节“吽”落下,林枫踏出最后一步,踩在通道尽头一个巨大的“万字符”中心。
“嗡……”
整个通道轻轻一震,墙壁上所有曼陀罗图案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。那萦绕不散的诡异次声波和精神压力,如同潮水般退去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通道恢复了死寂,但不再是那种令人不安的死寂,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。
两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有种虚脱之感。短短百米通道,却比攀登千米高峰更耗心神。
3. 遭遇守护者
他们不敢停留,继续向前。穿过这条“曼陀罗通道”,前方豁然开朗,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。洞窟中央,有一池散发着微蓝色荧光的地下湖水,水面平静无波,应该就是传说中的“永生之泉”的支流或源头之一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生命能量,让他们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。
然而,他们还来不及细看,异变陡生!
十几道白色的身影,如同鬼魅般,从洞窟四周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浮现,将他们团团围住。
这些人……或者说类人的生物,身形都比普通人高大魁梧,接近两米,全身覆盖着浓密的、雪白色的毛发,但面部特征更接近人类,只是瞳孔是冰雪般的淡蓝色。他们穿着用兽皮和某种发光苔藓简单缝制的衣物,手中握着打磨过的骨矛和石斧,眼神警惕而冰冷。
最令人心悸的是,林枫和白鹤兰并没有听到任何交流的声音,但这些“雪人”之间的行动却配合得天衣无缝,仿佛心意相通。
(不要伤害他们……但也不能让他们再前进一步……)
(外来者……强大的心灵……破解了曼陀罗之路……)
(警惕……那个男性……身上有熟悉又陌生的气息……)
一阵阵模糊的、并非通过耳朵接收的意念流,直接传入林枫和白鹤兰的脑海!
心灵感应!
林枫瞬间明白了。这些并非神话里野蛮的雪怪,而是香巴拉秘境真正的守护者!他们很可能因长期接触“永生之泉”的能量而产生了进化(或变异),获得了心灵沟通的能力,并世代居住于此,守护着这里的秘密。
林枫深吸一口气,上前一步,将白鹤兰稍稍护在身后。他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姿态,而是缓缓举起手中那枚青铜罗盘,同时,尝试着集中精神,将自己的意念传递出去:
(我们没有恶意!遵循先祖的指引,为追寻真相而来!)
他将关于父母、关于归一教、以及罗盘指引的意念,尽可能地简化、清晰地传递出去。
守护者们一阵轻微的骚动,淡蓝色的瞳孔聚焦在那枚青铜罗盘上。为首的那个最为高大的守护者,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枫,一股更加强大、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念洪流涌来:
(钥匙的持有者……你的血脉……确实古老……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?证明你们不是‘毁灭之影’的同路人!)
“毁灭之影”?林枫心中一动,这很可能指的是“归一教”!
真正的考验,现在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