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输机的引擎发出单调的轰鸣,划破北非上空稀薄而灼热的空气。机舱内,林枫团队一行人正利用这短暂的航程进行休整和装备检查,但一种无形的压抑感笼罩着每个人。距离撒哈拉之眼越近,这种压抑感就越是具体。
最初只是天际线的一抹昏黄。
“看那边。”伊莎贝尔最先发现异常,她指着侧舷窗外。原本湛蓝如洗的天空边缘,被一道巨大的、不断蠕动的沙墙所侵蚀,那沙墙仿佛拥有生命,正缓缓吞噬着整个世界。
随着运输机的靠近,那抹昏黄迅速扩张为一片覆盖天地的恐怖景象。这不再是寻常的沙漠风暴,而是一场气候的彻底癫狂。视野所及,尽是翻涌咆哮的沙海,黄褐色的沙粒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卷上数千米的高空,形成一堵几乎连接天与地的、旋转移动的墙壁。阳光被彻底隔绝,白昼瞬间沦为昏黑的末世。
“上帝啊……”杰克逊俯在舷窗上,喃喃自语。
这仅仅是开始。在无边无际的沙暴中,更诡异的景象接连上演。一些区域,漆黑的云层内部骤然亮起惨白的、枝杈状的闪电,雷声甚至压过了引擎的咆哮,震得机身微微颤抖。而就在雷电肆虐的旁边,竟有拳头大小的冰雹混合着滚烫的沙砾,疯狂地砸向大地,在沙漠表面留下无数坑洼,旋即又被流沙掩埋。更远处,偶尔能看到小范围的、赤红色的怪异极光在沙尘中扭曲闪烁,那是能量失控到极致的表现。
“读数完全疯了!”技术员盯着便携式环境监测仪,声音带着颤抖,“气压在毫巴级别剧烈波动,局部温差超过八十摄氏度!地表风速……这不可能,已经超过每秒七十米,而且极不稳定!”
林枫感到怀里的钥匙碎片传来一阵阵灼热而紊乱的悸动,不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共鸣,更像是一个垂死心脏的疯狂挣扎。他脸色苍白,低声道:“它很痛苦……它在撕裂自己,也在撕裂这片土地。”
索菲亚调出卫星云图和历史气候数据对比,屏幕上的图像触目惊心。原本相对稳定的撒哈拉之眼区域,此刻就像一个溃烂的伤口,混乱的能量场以此为圆心,不断向外辐射,扰动着整个北非乃至更广阔区域的大气环流。
“我们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,但情况比预想的更糟。”索菲亚的声音依旧冷静,但紧抿的嘴唇暴露了她的紧张,“星图指向的‘调节器’不是关闭了,而是彻底失控,进入了某种负反馈的死亡螺旋。它正在无节制地抽取能量试图稳定自身,结果却制造了更大的不稳定。”
运输机开始剧烈颠簸,仿佛在怒海中航行的一叶扁舟。强大的气流撕扯着机身,警报灯闪烁不定。飞行员艰难地保持着航向,通讯频道里充斥着静电噪音。
“我们无法直接飞抵目标点上空!气流太乱,能见度为零!必须寻找地方迫降,或者绕行!”飞行员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系统传来,带着一丝绝望。
林枫望向窗外那片仿佛由神明亲手打造的炼狱,沙暴、雷电、冰雹、能量乱流……所有不可能同时存在的天气现象在这里交织共舞。他深吸一口气,感受到钥匙碎片传来的、与这片天地共鸣的剧痛。这不是自然的愤怒,这是一台古老而强大的机器在临终前的咆哮。
“我们必须下去。”林枫的声音不大,却在嘈杂的机舱内清晰可闻,“钥匙在指引我,核心就在下面。如果不去阻止它,这种混乱会蔓延到整个大陆,甚至更远。”
伊莎贝尔闭目感应,片刻后睁开,眼中带着一丝惊惧:“地脉的能量……流向极其混乱,像被无数只手胡乱撕扯。这片土地的生命力正在被急速抽干。”
杰克逊检查着他的重型装备,咔哒一声将弹匣推入枪膛:“看来这趟沙漠旅行,注定没法悠闲地晒太阳了。伙计们,准备好来点‘刺激’的了吗?”
索菲亚快速计算着迫降坐标和行进路线:“飞行员,寻找最近的、相对稳定的区域迫降。我们需要地面行进至撒哈拉之眼中心。所有人员,检查防护装备,尤其是防沙尘和极端温度的设备。”
运输机在狂暴的气候中艰难地转向,寻找着一线生机。机舱内,团队成员们沉默而迅速地做着最后准备,气氛凝重如铁。他们正主动闯入一个正在自我毁灭的系统核心,前方是未知的危险,是古老造物的狂怒,是人类从未面对过的、源于自身文明源头的气候噩梦。窗外,是咆哮的沙,是撕裂天空的电,是冰与火交织的绝地,是人类过度索取后,大自然连同其守护机制一起,反馈给他们的、最直接、最恐怖的答案。
沙暴如巨兽般吞噬着光线,也吞噬着他们渺小的希望。但他们别无选择,只能向着狂怒之核,前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