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取三生石,初步体悟“缘”与“命”之地道法则,让马小玲对重立地府之事信心更增。然而,她与斗姆元君皆深知,地府重建绝非闭门造车可成。其机构将立于幽冥,与魔界疆域犬牙交错,更将接管如今由魔界粗略管辖的忘川。若不能妥善处理与魔界的关系,地府未立之时,便可能已烽烟四起,徒增变数。
故而,在继续搜寻下一件地府法器“生死簿”之前,马小玲决定先行一步,将目光投向那混乱与秩序并存、力量为尊的魔界。她需要亲自去观察、去判断,在这纷争不断的魔族之中,是否存在可引为援手、至少是可进行对话与合作的潜在力量。
依旧是她那具清辉化身,悄然离开人间万瘴谷,借助星桥之便,无声无息地潜入了魔界疆域。
魔界的天空永远是压抑的暗红色,仿佛凝固的血液。大地之上,山峦陡峭嶙峋,多呈黑紫之色,植被稀少,偶有生长,也多是形态狰狞、散发着异味的魔植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魔气以及一股挥之不去的、源自忘川的淡淡腥甜与怨戾气息。这里灵气稀薄,魔气才是修炼的主流能量,故而环境对非魔族生灵极不友好。
马小玲化身隐匿行藏,气息与周遭魔气环境模拟同化,如同一个幽灵,穿梭在魔界的山川与城池之间。她很快便感受到了斗姆元君所言的“魔尊统治不稳”所带来的动荡。
魔尊之位,并非世袭,乃力强者居之。现任魔君固城王,虽实力强横,镇压一方,但其行事暴戾,多用权术与恐怖统治,麾下各部族首领表面臣服,实则暗流涌动。加之其子嗣不成器,未能建立起稳固的继承体系,导致魔界内部觊觎至尊之位者大有人在。大小摩擦、资源争夺、乃至部族间的血腥厮杀,在魔界各地时有发生,秩序相当脆弱。
马小玲行至一片荒原,恰逢两个中型部族为争夺一条蕴含精纯魔气的矿脉而爆发冲突。战场上魔气纵横,吼声震天,双方战士如同野兽般撕咬在一起,血肉横飞,场面残酷而混乱。胜利者吞噬败者血肉与魔元以壮大自身,败者魂飞魄散,或残魂哀嚎着飘向忘川方向。这里没有俘虏,没有怜悯,只有最原始的弱肉强食。
“混乱无序,内耗严重。如此魔界,确实难以长久,亦是我等地府重建时最大的不稳定因素。”马小玲心中暗忖。若地府立,触及魔界现有利益格局,难保这位固城王魔君不会悍然发动战争,将整个魔界的力量用来对抗新秩序的建立。
然而,就在这片混乱的图景中,她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同的“色彩”。
她的神识扫过魔界几座重要的城池。在魔尊固城王坐镇的王城,气氛最为肃杀压抑,巡逻的魔兵眼神凶狠,城中居民也多面带戾气,可见其统治之严苛。
而在另一座规模稍小,但规划井然、城墙巍峨的城池——卞城,她感受到的氛围则截然不同。
卞城之内,街道虽也充满魔界特色,建筑粗犷,魔纹遍布,但往来魔族的神情相对平和,市集贸易有序,甚至有专门的区域供低阶魔族修炼,秩序井然。城头巡逻的魔兵甲胄鲜明,纪律严明,眼神中虽有魔族的悍勇,却少了几分暴虐,多了几分沉稳。
马小玲的注意力,很快便被这座城池的主人——卞城王所吸引。
她隐匿身形,于城主府外观察。恰逢卞城王在处理一桩事务。两名分属不同部族的魔族因争夺一处猎场而发生械斗,闹到了城主府。双方各执一词,情绪激动,身上还带着伤。
端坐于主位之上的卞城王,身形高大,面容刚毅,虽为魔族,眉宇间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正气。他并未偏袒任何一方,而是仔细听取双方陈述,又传唤了数名证人,最终依据魔界沿袭已久(虽不完善)的律例与实地勘察结果,做出了相对公正的裁决:猎场按传统界限划分,率先越界挑衅并动手的一方,需赔偿对方损失。
裁决虽不能让双方完全满意,但在卞城王的威严与道理面前,也只能悻悻接受,并未再起冲突。
“魔界之中,竟也有如此注重规则与公正之辈。”马小玲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欣赏。这卞城王,与那些只知恃强凌弱、肆意妄为的魔族首领,确实迥然不同。
随后,她又看到了卞城王之女——鎏英。
那是一个身着劲装,身姿挺拔矫健的少女,眉眼继承了其父的英气,却又多了几分年轻人的锐利与蓬勃朝气。她正在城中的演武场上,与麾下魔兵一同操练。她的枪法凌厉精准,魔气运用纯熟,显然实力不凡。更难得的是,她与士兵之间并无太多尊卑隔阂,时而亲自示范,时而出声指点,神情专注,赢得了士兵们发自内心的敬畏与信服。
操练间隙,有老兵因旧伤发作行动稍缓,鎏英并未斥责,反而上前询问情况,命人将其扶下去休息治疗。这一幕,落在马小玲眼中,更添几分好感。
“英武磊落,体恤下属,且实力不俗。此女若得成长,必是魔界一代英杰。”马小玲暗自评价。
通过连续数日的暗中观察,以及与斗姆元君共享信息、推演其过往行事,马小玲对卞城王与鎏英有了更深入的了解。卞城王这一脉,在魔界中算是较为古老的家族,历来重视承诺与秩序,在其封地内相对克制,不喜无谓征战,与魔尊固城王并非完全一心,只是碍于实力与大局,暂时臣服。而鎏英,更是年轻一代中少有的、心怀坦荡、不以欺凌弱者为荣的魔族。
“魔界纳入地府体系,并非吞并,而是赋予其维持三界平衡的重要职责,可获得天道认可与功德……”马小玲回想着与斗姆元君商议的对策,目光愈发清明,“这卞城王与鎏英,观念相对开明,注重秩序,体恤治下子民,正是潜在的可合作、可引导对象。”
她意识到,若能说服卞城王父女,让他们认识到地府重建不仅非是灾难,反而是魔界摆脱如今混乱内耗、走向更有序、更具正当性发展的契机,那么,他们很可能成为地府重建在魔界内部的坚定支持者。由他们来协助稳定魔界局势,过渡权力,甚至未来在地府体系中担任重要职位(如阎罗、鬼帅等),远比与整个混乱的魔界为敌要明智得多。
“契机已显。”马小玲化身于隐匿中微微颔首。魔界的纷争与固城王的统治不稳,给了卞城王这类相对正直的势力上升的可能。而地府重建,则需要这样的势力作为支点。
她并未立刻现身接触。时机尚未成熟。目前地府仅得三生石,框架未立,说服力不足。她需要更多的筹码,更明确的蓝图,尤其是在找到关乎“生死”、“业力”的核心法器“生死簿”之后,才能更有底气地去与卞城王陈明利害。
但一颗重要的棋子,已然在她心中落下。魔界这条线,她记下了。
不再停留,马小玲化身悄然离开卞城,将魔界的纷争与那线契机暂时置于身后。她的神识再次与斗姆元君连接。
“魔界已有潜在目标。下一步,该是寻找‘生死簿’了。此物关乎众生寿夭与业力记录,乃是地府审判之根基,其下落,可有线索?”
斗姆元君的意志传来,带着一丝凝重:“感应比三生石更为艰难,其气息似被更强大的力量遮蔽或污染……大致方位,指向魔界与人界交界的一片古战场遗迹,那里……曾被成为‘葬魔渊’,凶险异常,或许,需你我化身一同前往。”
马小玲眼神一凛:“葬魔渊?好,那便去会一会这龙潭虎穴!”
星桥光芒再起,承载着探索与希望,投向那更为凶险未知的前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