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：流量的风暴
接下来的几个小时，对林夏而言，像是一场荒诞而又真实的梦。
手机彻底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山砖，持续的、密集的震动几乎要让她的手掌发麻。她不得不调成静音模式，但屏幕上不断弹出的通知，依旧像永不停歇的雪花般闪烁。
“山河渡客”的关注数突破了一万、五万、十万……速度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。
私信箱彻底爆炸。有纯粹好奇的网友，有询问“坚持二十年秘诀”的营销号，有质疑真假的“打假达人”，甚至还有几个自称是“星探”的人，发来长篇大论的合作邀请。
而那条七年前的动态下方，评论区已经彻底沦为狂欢的广场。
“博主是穿越者吗？求剧透下一期彩票号码！”
“从2003年用到现在，家里有矿吧？那时候能用得起手机和网络的都是大户人家！”
“我赌五毛，这绝对是某个机构的长期社会实验账号！”
“只有我注意到博主的文笔很好吗？早期的动态很有味道啊。”
“求更！把早期的动态都翻出来看看！我想看非主流时期的黑历史！”
林夏蜷缩在出租屋的椅子上，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聚光灯下。她什么都没做，却成了这场网络风暴的中心。她尝试着回复了一条评论，想解释自己只是新机主，但她的评论瞬间就被淹没在信息的洪流里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。
更让她心惊的是，一些技术宅网友已经开始自发地“考古”。
有人截取了“山河渡客”早期动态里提到过的地点，用卫星地图进行比对，确认了2003年伦敦国王十字车站附近的街景与描述吻合。
有人分析了不同时期动态的语言习惯和用词，得出结论：“这绝逼不是同一个人！至少换过三任主人！但Id和账号传承下来了，这才是最牛逼的地方！”
“数字时代的传承！”
“活着的民间历史档案！”
“最浪漫的赛博接力！”
各种标签被网友们自发地贴了上来。话题 #山河渡客# 和 #一场跨越二十年的赛博接力# 竟然双双爬上了热搜榜的尾部，并且热度还在持续发酵。
就在这时，那个始作俑者——“时光侦探李铭”再次发布了一条长文动态，这次是挂在他的个人主页，并直接带上了#山河渡客#的话题。
“经初步考证，‘山河渡客’账号极有可能是我国互联网早期历史的一个罕见活样本。其跨越二十年（几乎与国内民用互联网发展史同步）且Id不变的特性，具有独特的数字人文研究价值。动态内容涉及海外留学、国内社会变迁、网络文化演变等，堪称一部微缩的个人史（或多个人的集体史）。望博主现身，或知情者提供线索，共同守护这份独特的数字遗产。”
这篇带着学术腔调的动态，如同给沸腾的舆论又加了一把火。更多知识区、历史区的博主闻风而动，开始从各自的角度解读这个账号。
林夏看着屏幕上那些高大上的词汇——“数字人文”、“微缩个人史”、“赛博接力”——感觉无比陌生。她只是一个想找份工作、换个信号好点号码的普通毕业生，怎么就突然和“数字遗产”、“历史价值”扯上关系了？
恐慌感渐渐攫住了她。她意识到，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。这个账号，这个号码，不再是她私人的秘密，它成了公共财产，被无数双眼睛审视、解读、消费。
她甚至不敢登录这个账号了，生怕自己任何一个无意的操作，都会引发新一轮的解读和狂欢。
“叮咚——”
门铃声突兀地响起，吓得林夏浑身一颤。
这个时间，会是谁？她在这里几乎没什么朋友。
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，透过猫眼向外看去。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男人，手里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。
“林小姐吗？有您的闪送。”
林夏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打开了门。她最近并没有网购。
“请问是谁寄的？”她警惕地问。
“不清楚，下单人是匿名的。”快递员递过签收板，“麻烦签收一下。”
林夏签下名字，疑惑地接过那个轻飘飘的箱子。关上门，她拆开包装，里面没有商品，只有一张折叠的便签纸和一小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。
便签纸上打印着一行字：
“致‘山河渡客’：小小的礼物，不成敬意。期待您的更多分享。—— 一位忠实的读者”
林夏看着那盒巧克力，感觉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。
礼物？匿名的读者？
网络的浪潮，已经开始拍打她现实生活的大门。
她背靠着冰冷的房门，缓缓滑坐在地上。手机屏幕还亮着，“山河渡客”的关注数即将突破二十万。
她该怎么办？
注销这个账号？可她现在连密码都改不了。
弃用这个号码？那她刚绑定的一切，刚起步的求职计划怎么办？
向公众解释？谁会相信她只是一个无辜的新机主？在流量为王的时代，人们只想看到他们想看的“传奇”，而不是一个普通女孩的窘迫。
就在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，大脑被各种混乱思绪填满，几乎要窒息的时候——
【叮！】
一个清晰无比，却又绝非来自外界任何电子设备的机械音，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了起来。
【检测到持续且庞大的‘愿力’汇聚… 符合系统激活条件…】
【正在扫描宿主身份…绑定唯一账号‘山河渡客’…】
【还愿系统，正式启动！】
林夏猛地睁大了眼睛，惊恐地环顾四周。
房间里，只有她一个人。
那个声音，是从她脑子里发出来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