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太子萧宸,作为景和朝帝后共治模式下诞生的第一位继承人,从他会爬开始,就注定了他不平凡的“求学”生涯。而他的父皇和母后,则在如何培养这位“新时代继承人”的问题上,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、理念迥异却又莫名和谐的“拉锯战”。
萧景玄的教育理念,总结起来就八个字:“帝王之术,文武兼修”。
他认为,储君当稳重持礼,博览群书,通晓史策,更要熟读兵法,弓马娴熟。于是,太子刚满三岁,启蒙的《千字文》和小小的木制弓箭就同时摆在了他面前。
这日午后,御书房隔壁特意开辟出来的“东宫启蒙学堂”内,气氛凝重得堪比朝会。
萧景玄一身墨色常服,身姿笔挺地坐在上首,面容严肃。年仅三岁的小太子萧宸,穿着一身缩小版的亲王常服,板着一张小肉脸,努力挺直小小的背脊,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,短胖的小腿还够不到地面,在空中微微晃荡。他手里捧着一本比他脸还大的《幼学琼林》,奶声奶气地跟着太傅念:“混沌初开,乾坤始奠……”
【……困。】一个小奶音般的念头,弱弱地飘进了正在批阅奏折的苏晚晚脑中。
苏晚晚的“办公区”如今也延伸到了这里,美其名曰“陪读”,实则监督,防止自家夫君把儿子逼成小古板。她抬头,果然看见儿子虽然嘴巴在动,但那双酷似萧景玄的凤眸已经有些失焦,长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着,眼看就要合上。
而坐在对面的萧景玄,眉头已经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。显然,他也捕捉到了儿子那点微弱的“困意”信号。
“宸儿。”萧景玄开口,声音不高,却自带威压。
小太子一个激灵,猛地睁大眼睛,小身板绷得更直了,磕磕巴巴地继续:“气、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,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……”
【救命……地之后是什么来着?】小家伙的内心开始慌了。
苏晚晚看得心疼又好笑。她放下朱笔,清了清嗓子,脸上堆起慈母(?)的笑容:“陛下,太傅,您看宸儿也念了许久了,是不是该休息一下,活动活动筋骨?”
萧景玄瞥了她一眼,还没说话,苏晚晚的灵犀力已经到位:【循序渐进!循序渐进懂不懂!拔苗助长要不得!你看儿子都快念成小呆瓜了!】
萧景玄:“……” 他看了看儿子那强打精神却难掩疲惫的小脸,又感受到皇后那边传来的“护崽”心切,最终还是妥协了,对太傅微微颔首。
太傅如蒙大赦,赶紧宣布休息一刻钟。
小太子萧宸瞬间像被赦免的小囚犯,呲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下来,迈着小短腿就想往苏晚晚这边冲,寻求母爱的庇护。
“站住。”萧景玄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小家伙脚步一顿,僵硬地转过身,眼巴巴地看着父皇。
“行走坐卧,皆应有仪。”萧景玄看着他,“过来。”
萧宸瘪了瘪小嘴,但还是努力稳住身形,一步一步,尽量平稳地走到萧景玄面前,行了个标准的礼:“父皇。”
萧景玄打量了他一番,还算满意,这才道:“去吧。”
小家伙这才真正解放,一头扎进苏晚晚怀里,小脑袋蹭啊蹭:“母后~”
苏晚晚抱着香香软软的儿子,心都化了,一边摸着他的头,一边用眼神控诉萧景玄:【暴君!法西斯!虐待儿童!】
萧景玄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,假装没“听”见。他拿起茶杯,掩饰性地喝了一口,内心os:【慈母多败儿。】
休息时间,就是苏晚晚的主场了。她的教育理念是:“快乐学习,全面发展,素质启蒙”。
她从不逼萧宸死记硬背,而是把知识编成好玩的故事。比如讲地理,她会铺开一张巨大的、画着可爱图案的舆图,指着南州说:“看,这里就是父皇和母后以前打过‘大怪兽’(指山匪和朝廷刺客)的地方,可厉害了!这里还产甜甜的果子哦!”
讲到算术,她会拿出彩色的小算筹,和儿子玩“开点心铺子”的游戏:“宸儿,母后买三块桂花糕,一块两文钱,一共多少钱呀?算对了有奖励哦!”
至于自然科学启蒙,更是萧景玄知识体系的盲区。苏晚晚会带着儿子在御花园里,看蚂蚁搬家,告诉他什么是分工合作;会种下小小的豆苗,让他观察植物如何生长;甚至会拿着简易的凸透镜,给他演示如何用阳光点燃一张小纸片,看得小太子目瞪口呆,连连惊呼:“母后好厉害!这是仙法吗?”
每当这时,萧景玄要么在批奏折,要么在看书,看似不受干扰,实则苏晚晚那些“歪理邪说”和儿子惊叹崇拜的念头,总会不受控制地钻进他脑子里。
【……蚂蚁与治国有何干系?】他内心质疑。
【……玩火危险。】他看到苏晚晚玩凸透镜时,眉头紧锁。
但看到儿子在那女人一番“胡闹”后,不仅没有玩物丧志,反而眼睛越来越亮,对周遭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探索欲,问出的问题有时连他都觉得颇有灵性时,他又会陷入沉默。
最让萧景玄头疼的是武课。
他亲自教导儿子扎马步,要求稳如磐石,气息绵长。三岁的小豆丁,没一会儿就摇摇晃晃,小脸憋得通红。
【屁股痛……腿酸……想坐下……】儿子的哀嚎式心声准时上线。
苏晚晚又坐不住了。她跑过来,不是求情,而是……加入了。
“宸儿你看,扎马步不一定要傻站着嘛!”她也在儿子旁边摆了个架势,虽然不标准,但胜在活泼,“想象我们是在玩‘木头人’游戏,看谁先动!或者想象我们是两只小青蛙,准备跳起来捉虫子!”
她还让工匠做了几个小小的、五彩的布沙包,让萧宸一边扎马步,一边练习用手接沙包,美其名曰“训练反应力和专注度”。
萧景玄看着眼前这“群魔乱舞”的景象,额角青筋直跳。他试图用眼神让皇后收敛点,结果接收到苏晚晚理直气壮的内心弹幕:【趣味教学懂不懂?因材施教懂不懂?你那种练法,儿子还没成为高手就先对习武产生心理阴影了!】
而小太子萧宸,在母后这种“游戏化”的训练下,虽然马步依旧扎得歪歪扭扭,但居然坚持的时间更长了,而且每次上武课都兴致勃勃,不像上文课那样如临大敌。
萧景玄:“……” 【罢了,有效果便好。】
久而久之,萧景玄发现,他虽然不完全认同苏晚晚的方法,但不得不承认,这种轻松、鼓励探索的氛围,确实更适合年幼的孩子。他开始尝试着做出一些改变。
比如,在检查儿子《论语》背诵时,不再只是冷冰冰地问“学而时习之下一句是什么”,而是会试着问:“宸儿可知,孔子为何说‘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’?若你将来有了很好的朋友,他从很远的地方来看你,你会开心吗?”
小太子歪着头想了想,用力点头:“开心!就像沈叔叔(沈墨言)从海外回来,给儿臣带好玩的东西时一样开心!”
萧景玄微微颔首,虽然这个类比有点……奇怪,但至少儿子理解了其中的情绪。
又比如,在教导骑射时,他也不再一味强调姿势标准,而是先带着儿子骑在小马驹上,在安全的草场慢跑几圈,让他感受御风而行的快乐,激发他真正的兴趣。
小太子坐在父皇身前,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,看着快速倒退的景物,兴奋得小脸通红,咯咯直笑:【好玩!飞起来了!父皇好厉害!】
听到儿子发自内心的崇拜和快乐,萧景玄那冷硬的嘴角,也终于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。
苏晚晚看着这对渐渐找到和谐相处模式的父子,靠在廊柱上,悠闲地嗑着瓜子(孕期养成的习惯,改不掉了),内心充满成就感。
【看吧,教育孩子,就得这样!一张一弛,文武之道!严父的框架要有,慈母的活水也不能少!咱们宸儿,将来必定是个既懂规矩、又有创意,既稳重、又不失活泼的完美继承人!】
萧景玄抱着玩累了在他怀里睡着的儿子,走到她身边,看着她那得意的小模样,忍不住伸手,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。
“就你道理多。”
苏晚晚皱皱鼻子,笑嘻嘻地凑过去,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,低声道:“那当然,也不看看是谁生的。”
萧景玄看着怀中与他血脉相连的小小人儿,又看了看身边笑靥如花的妻子,心中一片宁静满足。
他想,或许这就是培养“新时代继承人”最好的方式。不必完全遵循古制,也不必过分溺爱纵容。在他的严格与她的活泼之间,找到一条属于他们萧宸自己的路。
而这路上,有他为之奠定的江山基石,也有她为之点燃的、探索未知的星星之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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