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帝尊的神念如同亘古不变的混沌气流,缓缓流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。
“你既已明悟前路之艰,宿命之重,那么,继承完整的力量,便是你接下来必须踏出的第一步。”他的目光穿透神源,落在夜辰身上,带着一种审视与托付交织的复杂意味,“‘逆’当年崩碎葬天碑,八分天地,并非随意为之。每一块碎片,皆承载着葬天大道的一部分终极奥义,散落于关键之地,或有守护,或有镇压,或有其宿命的牵引。”
夜辰屏息凝神,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。
“你所寻的第八块碎片,亦是最后一块,它所承载的,是‘因果’与‘命运’之奥义。”混沌帝尊的神念中透出一丝凝重,“此二者,最为玄奥,也最为凶险。牵扯因果,窥视命运,稍有不慎,便会引火烧身,万劫不复。故而,这块碎片,自上古一战之后,便一直由吾亲自保管,并以之……镇压一物。”
镇压一物?夜辰心中一动。以蕴含“因果”与“命运”奥义的葬天碑碎片来镇压,那被镇压之物,该是何等恐怖?
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,混沌帝尊的神念微微波动,夜辰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。不再是那玄黄核心的虚无,而是“看”到了这片混沌海更深层、更隐秘的一角。
那是一片绝对黑暗的裂隙,仿佛混沌这块厚重“幕布”上被撕裂的一道狰狞伤口。裂隙并不巨大,却散发着让夜辰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寒意与死寂。那是一种纯粹的“无”,是连混沌都无法靠近、无法同化的“虚无”。丝丝缕缕、肉眼不可见、唯有神念能勉强感知的黑暗气息,正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,极其缓慢却又顽固地从那裂隙中渗透出来,试图污染周围的混沌。
而就在这道黑暗裂隙的正上方,悬浮着一块物件。
它不过巴掌大小,通体呈现一种暗金色,仿佛经历了万古岁月的洗礼,表面布满了细密的、如同命运脉络般的天然纹路。它静静悬浮在那里,没有散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压,反而有种返璞归真的沉寂。但就是这块看似不起眼的碎片,洒落下朦胧的、蕴含着无数细密因果线般的暗金光晕,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,牢牢笼罩着下方的黑暗裂隙。
那些试图渗透出来的黑暗气息,一触及这暗金光晕,便如同遇到了克星,发出无声的尖啸,被那光晕中流转的因果之力搅碎、湮灭,或是被强行扭曲、导入不可知的命运支流,无法对混沌海造成实质性的侵蚀。
“这是……‘寂灭裂隙’。”混沌帝尊的神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忌惮,“乃是当年黑暗源头被打退时,其核心寂灭意志与此方宇宙碰撞,留下的……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。亦是其力量渗透此方宇宙的一个主要通道。”
夜辰倒吸一口冷气。他终于明白,为何强如混沌帝尊,也需要自封于神源,苟延残喘。他不仅要维持自身的伤势不恶化,更要以无上法力,配合这第八碑片,时刻镇压着这道连接着恐怖源头的裂隙!这是何等的牺牲与重负!
“第八碑片蕴含的‘因果’与‘命运’之力,是少数几种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干扰、扭曲乃至暂时切断黑暗源头力量渗透的规则。”混沌帝尊解释道,“它以自身为‘因’,镇封裂隙为‘果’,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固的因果闭环。同时,其命运之力,扰动着一切试图通过裂隙降临的恶意,使其命运偏离既定轨迹,无法精准定位此界。”
神念微微一顿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:“万古以来,吾与此碑片,便如同守墓人,守着这道伤口,防止其恶化,防止更多的黑暗涌入,为此方宇宙,争取了这苟延残喘的时光。”
夜辰肃然起敬。眼前这位枯瘦的帝尊,其功绩,其牺牲,远超想象。他不仅仅是一位战败的古老强者,更是一位在绝望中,独自扛起守护重任的孤勇者!
“然而,近日来,裂隙彼端的躁动愈发明显。”混沌帝尊的声音将夜辰从敬意中拉回现实,带着一丝紧迫,“黑暗源头的苏醒迹象加剧,这道裂隙的波动也愈发频繁、剧烈。单凭此碑片与吾残存之力,恐难以长久镇压。”
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夜辰身上,那目光中,带着决然,也带着最后的期望:“是时候,物归原主了。完整的葬天碑,需要重现世间。而你,也需要这最后一块碎片,去承载那最终的因果,去斩断那既定的命运!”
话音落下,那悬浮于黑暗裂隙上方的暗金色碑片,似乎感受到了召唤,轻轻一震。
嗡——!
一声低沉却仿佛响彻在万古时空长河中的嗡鸣响起。那块暗金色的碎片缓缓升起,脱离了镇压的位置。随着它的离开,下方那道黑暗裂隙仿佛失去了束缚,猛地扩张了一丝,更加浓郁的黑暗气息如同毒蛇般窜出,发出无声的咆哮,整个混沌海的核心区域都为之剧烈震荡起来!
“哼!”混沌帝尊发出一声冷哼,那包裹着他的巨大混沌神源骤然爆发出璀璨的玄黄之光,如同决堤的洪流,强行压制向那道躁动的裂隙,暂时替代了碑片的镇压作用。但可以看到,神源的光芒在接触到那黑暗气息时,明显黯淡了一丝,帝尊那本就枯瘦的身影,在神源中似乎也更加佝偻了一点。
他在燃烧自己本就不多的本源,为夜辰争取时间!
那暗金色的碑片化作一道流光,无视空间,瞬间出现在夜辰面前。它不再沉寂,而是散发着温润却又无比深邃的光芒,表面的因果脉络如同活了过来般缓缓流淌。一股亲切、熟悉、同源的气息扑面而来,引动着夜辰识海中另外七块碎片发出欢欣雀跃般的剧烈嗡鸣,他体内的葬天血脉更是沸腾到了极致!
夜辰伸出手,郑重地、带着无限敬意地,接住了这最后一块碎片。
在指尖触碰到碎片的刹那,一股浩瀚如星海、复杂如命运织网的信息洪流,瞬间冲入他的识海!无数关于因果纠缠、命运轨迹、宿命轮回的奥义碎片,如同烙印般,刻入他的灵魂深处。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条命运的丝线在眼前交织、延伸、断裂、重生……
与此同时,他体内的七块碑片与这第八块碎片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!八道光芒自他体内冲天而起,在他身后交织、盘旋,隐隐要勾勒出一面完整古碑的虚影!一股更加完整、更加宏大、更加接近大道本源的葬灭气息,自他周身弥漫开来,竟使得周围翻涌的混沌气流都为之辟易!
八碑……即将合一!
然而,此地并非完成融合的良所。失去了第八碑片的持续镇压,仅凭混沌帝尊残力,那寂灭裂隙的波动越来越剧烈。
“速走!”混沌帝尊的神念传来,带着一丝急促,“融合八碑非同小可,需寻绝对安全之地!此地交由吾,你且去完成你该做之事!记住,集齐八碑,并非终点,而是真正征途的……开始!”
夜辰紧紧握住手中温润却又重若星河的第八碎片,看着那在玄黄神光压制下依旧蠢蠢欲动的黑暗裂隙,以及神源中气息又衰弱了一分的混沌帝尊,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他没有再多言,将这份沉重的托付与牺牲铭记于心,深深看了一眼那枯瘦而伟岸的身影,周身灰黑色光芒裹住新得的碎片,毫不犹豫地转身,循着来路,化作一道遁光,急速离去。
身影消失在混沌气流中,而那枚混沌烙印,也在他离开后,悄然消散。
混沌海核心,重归“平静”,只剩下那孤寂的神源,独自对抗着那仿佛永恒存在的黑暗裂隙。
等待了万古的拼图,终于集齐。而真正的风暴,也即将因完整葬天碑的再现,而席卷诸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