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的话音落下，场间气氛瞬间凝滞。
那群天剑宗弟子脸上的傲色僵住了，随即转为错愕和难以置信。为首的赵师兄更是脸色一沉，眼中闪过一丝怒意。
学术交流？资源贸易？ 看看靶场？衡量防御法术？ 这凡人……不，这气息古怪的家伙，是在威胁他们？用那些凡铁打出的痕迹来对比他们天剑宗的法术？
荒谬！可笑！
赵师兄身后的王师弟忍不住嗤笑出声：“赵师兄，这井底之蛙怕不是被灵气冲坏了脑子？竟拿凡铁朽木来比拟我仙家妙法？”
李师弟也摇头，语气带着怜悯：“看来是得了些机缘，便不知天高地厚了。师兄，不必与他们多言，直接拿下，问清灵物下落便是。”
赵师兄却没有立刻发作。他比两位师弟更细心些，虽然同样愤怒于对方的“无礼”和“无知”，但他敏锐地注意到，对方所指的那片靶场，那些竖立的金属靶子，材质绝非普通钢铁，上面除了密密麻麻的孔洞，还有不少焦黑、冰冻、撕裂的痕迹，显然经历过多种不同属性的能量冲击测试。
更重要的是，面前这一男一女，尤其是那个男子，太过镇定了。那种镇定，绝非虚张声势，更像是一种基于绝对自信的平静。
还有哨塔上那些黑洞洞的“铁管”……锁定带来的微弱威胁感始终存在。
赵师兄压下火气，决定先试探一下，他冷声道：“本座乃天剑宗外门执事赵乾！尔等何人？此地为何会有灵脉波动？方才那股精纯水灵之气从何而来？从实招来！”
他刻意运转灵力，炼气六层的气势压迫过去，试图让对方感受到境界的差距而屈服。
然而，那气势压迫如同泥牛入海。林默推了推眼镜，仿佛只是感受到一阵微风。苏婉周身水波流转，轻松将压力化解于无形，甚至眼神更加锐利了几分。
林默仿佛没听到他的问话，反而自顾自地拿出一个平板电脑一样的设备（内部集成灵能传感器和计算单元），对着赵乾几人扫描了一下，屏幕上迅速跳动着一些数据。
“能量反应强度，炼气六层，基准灵力波动频率符合‘金’、‘锐利’特性，推测主修剑道功法。灵力凝练度……中等偏下，存在明显杂质波段，功法效率评估：丙下。”林默看着屏幕，像是在做实验记录一样平淡地报出数据。
“体表灵力自然流转形成基础防护力场，强度约等于3.7标准灵能护盾单位。嗯，不如我们最新型号的单兵护甲。”
赵乾：“？？？” 王师弟、李师弟：“！！！”
天剑宗众弟子彻底懵了。
他在说什么？ 强度？频率？凝练度？丙下？标准灵能护盾单位？单兵护甲？ 这些词汇分开来大概能懂，组合在一起，配上对方那审视材料般的眼神，让他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和……被冒犯！
这家伙，是在评估他们的修为和防御？还用上了某种他们听不懂的……标准？
“狂妄！”王师弟最先忍不住，锵一声拔出腰间长剑，剑身寒光闪烁，“妖言惑众！赵师兄，让我拿下他！”
赵乾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，他死死盯着林默手中的“平板”，虽然不懂那是什么法器，但对方竟然能如此精准地说出他主修功法和灵力凝练度不足的缺点（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），这让他惊疑不定。
“你那是什么邪器？！”赵乾厉声问道，手已经按上了剑柄。
“便携式灵能谱分析仪，基地自制版。”林默晃了晃手中的平板，语气依旧平淡，“用于快速分析灵力属性、强度、纯度以及能量结构稳定性。数据显示，几位的‘防御法术’，在不主动激发的情况下，确实难以达到那边二号合金靶的防御等级。我建议你们不要轻易尝试攻击性行为。”
他指了指一块布满深坑和裂纹、但依然屹立不倒的银白色金属靶。“那是二号靶，主要成分是钛合金掺杂了少量一阶变异兽骨粉灵化处理，能有效抵御炼气中期层次的物理和能量冲击。而我们的灵能步枪，标准功率下，三发点射可以击穿它。”
林默的目光扫过王师弟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：“按照能量读数对比，阁下手中法剑的锋锐度和能量传导性，大约相当于我们实验室第七代灵能切割刀的65%效率。破甲能力有限。”
“你……你胡说八道！”王师弟气得脸色通红，手中的剑都在微微颤抖。他引以为傲的宗门法剑，竟然被说成不如什么“第七代灵能切割刀”的六成五？奇耻大辱！
苏婉在一旁，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，强忍住没笑出来。她虽然也听不懂那些具体数据，但林默这种用“科学参数”把对方贬得一无是处的方式，实在是太……解气了。这些宗门弟子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，她看着就厌烦。
雷烈在哨塔上更是咧开了大嘴，差点笑出声，低声对旁边队员道：“看见没？林工牛逼！吵架都带着数据分析！这帮孙子脸都绿了！”
赵乾胸膛起伏，他修行至今，从未受过如此羞辱！对方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法术灵力，仅仅是用一些古怪的言辞和那个诡异的“法器”，就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和难堪。
科学？分析？数据？ 这些凡人的词汇，怎么可能用来衡量仙家大道！
但他内心深处，却又有一丝不确定。因为对方说得太具体，太笃定了，而且似乎……并非全无道理？至少对方能看穿他灵力凝练度不足是事实！
“巧舌如簧！”赵乾最终将这一切归咎于对方的邪术和诡辩，他不能再让局势被对方牵着鼻子走，“不管你用何种妖法窥探，今日若不交出此地灵物，并向我等赔罪，便让你等见识见识，什么是真正的天剑之威！”
他体内灵力奔涌，炼气六层的气势全力爆发，衣袍无风自动，腰间长剑发出一声清鸣，眼看就要出手！
林默叹了口气，似乎有些遗憾：“沟通失败。样本攻击性较强，无法进行和平数据采集。苏婉，准备记录实战数据。雷烈，一级戒备，非致命模式，目标，持剑者四肢。”
“明白！”苏婉眼神一凝，周身水汽大盛。 哨塔上，雷烈狞笑一声，猛地一拉枪栓：“兄弟们，瞄准了！给这帮老古董松松筋骨！”
刹那间，剑拔弩张！
赵乾见状，更是怒极反笑：“好！好！好！一群蝼蚁，也敢撼树！王师弟，李师弟，结三才剑阵！拿下他们！”
就在三人即将结阵，林默也微微抬手，准备启动某个指令的瞬间——
“住手！”
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基地内传来。
只见陈老快步走出，身边还跟着两个研究人员推着一台盖着布的小推车。
陈老走到林默身边，先是对他微微摇头，然后看向赵乾等人，脸上堆起学者式的、略显歉然的笑容：“诸位仙师请息怒，请息怒！年轻人做事直接，不懂礼数，冲撞了诸位，老夫代他赔个不是。”
赵乾见出来个老者，气息微弱（陈老并非战斗人员），语气也缓和些，但依旧冷硬：“你是何人？”
“老夫陈景和，是这处基地的研究员之一。”陈老笑呵呵地说，同时示意研究人员掀开推车上的布。
下面并非武器，而是一台结构复杂、闪烁着各色指示灯和灵能回路的仪器，以及几支封装在透明容器里的药剂。药剂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和纯净的能量波动。
“方才听闻诸位仙师是来自天剑宗？久仰大名啊！”陈老继续说道，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（林默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），“我们基地主要从事一些灵能基础应用研究，方才林默所长只是在例行进行数据采集和分析，绝无冒犯之意。方式可能直接了些，还望海涵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赵乾几人，尤其是在他们腰间的玉佩和剑鞘的装饰上停留了一下，继续道：“我看诸位仙师风尘仆仆，想必远道而来也十分辛苦。我们基地虽然简陋，但也研制出了一些小玩意，比如这种‘快速灵力恢复药剂’，还有这台‘便携式灵根资质初步筛查仪’，或许能对诸位有些微末帮助，也算是我等的赔礼。”
陈老这番话，软中带硬，既给了对方台阶下，又 subtly 地展示了己方的“价值”（药剂和仪器），瞬间将一场冲突，拉回到了“交流”和“交易”的层面。
赵乾愣住了，看着那台看起来就很高端的“筛查仪”和那几支能量纯净的药剂，又看看一脸和善的陈老，以及旁边依旧面无表情的林默和严阵以待的苏婉、哨塔……
他忽然觉得，这处叫做“磐石基地”的地方，处处透着诡异和……深不可测。
打？对方似乎不怕，还有那种古怪的武器。 不打？对方又拿出了看起来很有用的东西……
赵乾第一次发现，下山探路这任务，好像没那么简单。他的高傲，在这一连串的“数据分析”、“邪器扫描”、“药剂仪器赔礼”的冲击下，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。
认知，正在被颠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