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初三的青石村,年味还浓得化不开。家家户户的门框上贴着鲜红的春联,院子里散落着鞭炮碎屑,偶尔传来孩童的嬉笑声,与染坊里陶缸沸腾的声响交织在一起,成了新年里最鲜活的烟火气。青娘穿着一身新做的茜草红布袄,正站在染坊的天井里,看着工人们将染好的浅青布挂上晾晒架。布面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,像刚抽芽的柳叶,清新又亮眼。
“青娘掌柜,这批次的浅青布颜色真匀!”王大捧着一匹布走过来,脸上满是赞叹。他是联盟里资历最老的染工,跟着青娘学了三年,如今已是染坊的管事,负责把控染布质量。“昨天送样到府城,张掌柜特意让人回信,说知府衙门的师爷要订二十匹,用来做春衫。”
青娘接过布,指尖拂过细腻的布面,触感柔软顺滑,染料渗透得均匀彻底,没有一丝色差。她满意地点点头:“这多亏了咱们新改良的染料配方,在野艾汁里加了少量黄芩叶,不仅颜色更鲜亮,还更耐洗。以后咱们就按这个配方来,保证每一批布的质量都一样好。”
正说着,陈砚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,里面装着刚热好的年糕和甜汤。他把食盒放在石桌上,笑着说:“大家忙了一早上,先歇会儿吃点东西。刚从村里路过,看到张阿婆在给草木基地的幼苗盖干草,说怕夜里降温冻着苗。”
青娘心里一暖。自从上个月雪灾过后,村民们对草木基地的感情更深了,不用招呼,每天都有人主动去地里查看幼苗长势,有的浇水,有的除草,把基地当成了自家的田地。她拿起一块年糕递给王大:“你也别一直盯着染布,让学徒们多练练手,咱们以后要开分号,得培养更多能独当一面的染工。”
王大接过年糕,连连点头:“我知道,最近正带着两个学徒练蓝草染,他们学得快,再过两个月就能独立操作了。”
吃过早饭,青娘和陈砚一起去了村北头的草木基地。远远地,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坡顶,其中还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人,像是县里来的公差。青娘心里一紧,快步走了过去,却见张县丞正站在坡上,手里拿着一株蓝草幼苗,脸上满是笑意。
“青娘姑娘,恭喜恭喜啊!”张县丞看到青娘,热情地迎了上来,“你们这草木基地办得好啊!朝廷刚下了‘乡村实业奖’,你们联盟是咱们县第一个获奖的,奖励五十两银子和一块‘为民兴产’的匾额,下个月就送到村里来。”
青娘又惊又喜,连忙拱手道谢:“多谢县丞大人!这都是乡亲们一起努力的结果,也是朝廷对咱们草木染手艺的认可。”
张县丞点点头,指着基地里整齐的温室和排水沟:“你们这防灾措施做得很到位,既解决了村民就业,又带动了地方产业,值得推广。以后县里要是有农业扶持政策,一定优先考虑你们。”他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幼苗保暖的话,才带着公差离开。
看着张县丞远去的背影,村民们都围了过来,脸上满是激动。王伯拄着拐杖,声音都有些颤抖:“青娘丫头,咱们这是得到朝廷认可了!以后再也不怕有人欺负咱们了!”
青娘笑着说:“是啊,咱们靠手艺吃饭,凭诚信做事,朝廷自然会支持咱们。以后咱们还要把草木染做得更大,让更多人知道青石村的手艺,让更多乡亲们过上好日子。”
可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,就被一个坏消息打破了。正月初十的傍晚,老周匆匆跑进染坊,脸色苍白,气喘吁吁地说:“青娘掌柜,不好了!刘老板……刘老板带着人去府城的‘青石锦绣染坊’闹事了!”
青娘手里的搅拌棒“哐当”一声掉在染缸里,染料溅了她一身,她却浑然不觉:“刘老板?他又想干什么?”
老周咽了口唾沫,急忙说:“我刚从府城回来,路过染坊时看到的。刘老板带着十几个打手,堵在染坊门口,说咱们的草木染布有毒,还把刚送过来的白布都扔在了地上,吓得学徒们都不敢出门。张掌柜想跟他理论,还被他推搡了一把。”
陈砚脸色一沉,握紧了拳头:“这个刘老板,真是死性不改!上次抢荒坡不成,这次又去府城闹事,咱们绝不能饶了他!”
青娘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知道,现在不能慌,府城的染坊刚开起来,要是被刘老板这么一闹,不仅会影响生意,还会坏了“青石草木染”的名声。她立刻对老周说:“你赶紧去召集联盟的染工,带上咱们的染布样品和李郎中的无毒证明,跟我去府城。陈大哥,你去村里找里正,让他帮忙联系县里的公差,咱们这次一定要让刘老板付出代价!”
当天夜里,青娘带着二十多个染工,骑着快马赶往府城。一路上,她心里翻江倒海,想起刘老板之前做的种种恶行——断原料、抢固色剂、造谣中伤、强抢荒坡,每一次都想把联盟逼上绝路。这次,她绝不会再让刘老板得逞。
天刚蒙蒙亮,青娘一行人就赶到了府城的“青石锦绣染坊”。远远地,就看到刘老板带着打手堵在门口,地上散落着白布,几个学徒躲在门后,吓得瑟瑟发抖。张掌柜站在台阶上,脸色涨红,正和刘老板争论着什么。
“刘老板,你别太过分!”张掌柜气得浑身发抖,“咱们都是开门做生意的,你凭什么说人家的布有毒?你有证据吗?”
刘老板冷笑一声,一脚踩在白布上:“证据?我说是有毒就是有毒!你要是不信,就让人把这布煮了,看看会不会出问题!”他转头看到青娘,脸色变得更加嚣张,“哟,这不是青娘掌柜吗?怎么,从村里来救场了?我告诉你,今天你要是不把染坊关了,我就天天来闹,让你做不成生意!”
青娘走上前,眼神凌厉地盯着刘老板:“刘老板,饭可以乱吃,话不能乱讲。咱们的草木染布都是用纯天然草木制成的,有李郎中开具的无毒证明,还有知府夫人的订单为证,你说有毒,拿出证据来!”
刘老板被青娘的气势震慑住了,一时语塞,随即又强装镇定:“我……我不需要证据!我说是有毒就是有毒!”
“既然你拿不出证据,那就是造谣!”青娘提高声音,吸引了周围的路人,“大家都来评评理!这位刘老板,因为自己的染坊生意不好,就来诬陷咱们的草木染布有毒,还打砸咱们的货物,这是什么道理?”
路人纷纷围了过来,指着刘老板议论纷纷。有的说:“我上个月买过青石村的草木染布,又软又耐洗,根本没什么问题。”有的说:“这个刘老板我知道,他的染坊用的是‘洋染料’,之前还被官府查过,现在又来诬陷别人,真是太过分了!”
刘老板见状,恼羞成怒,挥手让打手们上前:“给我打!把他们的染坊砸了!”
就在这时,一阵马蹄声传来,十几个公差骑着马赶来,为首的正是县尉。他看到眼前的景象,大喝一声:“住手!光天化日之下,竟敢聚众闹事,还想打砸民宅,眼里还有王法吗?”
刘老板看到公差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双腿一软,差点跪在地上。他结结巴巴地说:“县尉大人,我……我是来讨个说法的,他们的布有毒……”
“胡说八道!”县尉打断他的话,拿出一张纸,“李郎中已经把检验报告送到县衙了,证明青石村的草木染布无毒无害。你之前多次造谣中伤,强抢他人土地,现在又聚众闹事,打砸染坊,证据确凿,跟我回县衙受审!”
公差们立刻上前,将刘老板和他的打手们铐了起来。刘老板挣扎着,嘴里还在喊:“我姐夫是税吏!你们不能抓我!”
县尉冷笑一声:“你姐夫已经因为贪污被革职查办了,你以为还能靠他撑腰吗?带走!”
看着刘老板被押走的背影,周围的路人都拍手叫好。张掌柜松了口气,拉着青娘的手说:“青娘姑娘,多亏了你及时赶来,不然这染坊就被他砸了。”
青娘摇摇头:“这是咱们大家的染坊,我不能让它被坏人破坏。以后咱们还要多加小心,不过我相信,只要咱们坚守诚信,把手艺做好,就不怕有人再找麻烦。”
处理完府城的事,青娘一行人回到了青石村。村民们听说刘老板被抓了,都跑到染坊来庆祝,有的送来了自家做的点心,有的拿来了刚酿好的米酒,院子里热闹得像过年一样。
张阿婆拉着青娘的手,笑得合不拢嘴:“青丫头,真是太好了!这个刘老板终于受到惩罚了,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怕他了!”
青娘笑着说:“是啊,以后咱们就能安心地种草木、染布了。等下个月朝廷的匾额送来了,咱们再办一场热闹的庆典,让大家都高兴高兴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,联盟的生意越来越红火。府城的“青石锦绣染坊”每月能染五百匹布,不仅供应“锦绣阁”,还接到了周边州府的订单;青石村的草木基地扩大到了五十亩,种满了野艾、蓝草、茜草和黄芩,每月能产出三千斤染料,足够供应两座染坊;染布学堂也培养出了三十多个合格的染工,有的留在本村染坊,有的去了府城分号,还有的被其他染坊聘走,成了抢手的手艺师傅。
三月初,朝廷的“为民兴产”匾额送到了村里。青娘和陈砚带着村民们,在染坊门口举行了隆重的挂牌仪式。匾额是用上好的楠木做的,上面刻着四个烫金大字,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张县丞亲自来为匾额揭幕,还带来了五十两奖金。他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,对青娘说:“青娘姑娘,你真是咱们县的骄傲!以后要继续努力,把草木染手艺发扬光大,带动更多村民致富。”
青娘郑重地点点头:“请县尉大人放心,我一定会的。我要让‘青石草木染’的名声传遍天下,让更多人知道,咱们老百姓靠手艺也能闯出一片天。”
挂牌仪式结束后,青娘站在匾额下,看着眼前的乡亲们——张阿婆在给孩子们分发糖果,王伯在和染工们讨论草木长势,陈砚在给学徒们讲解染布技巧,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她想起自己刚到青石村的时候,住在漏雨的茅草屋里,每天靠染几匹布换粮食,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;而现在,她有了爱她的丈夫,有了支持她的乡亲们,有了两座属于自己的染坊,还把草木染手艺从青石村传到了府城,得到了朝廷的认可。
夕阳西下,金色的余晖洒在染坊的陶缸和晾晒架上,给布料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。青娘靠在陈砚的怀里,轻声说:“陈大哥,你说咱们以后能把草木染传到京城去吗?”
陈砚紧紧握住她的手,眼神坚定:“一定能的。只要咱们坚守着手艺和诚信,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,总有一天,京城的人也会穿上咱们青石村的草木染布,知道‘青石草木染’的名字。”
晚风吹过染坊,带来草木的清香和布料的柔软气息。青娘知道,属于“青石草木染”的故事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未来或许还会遇到困难和挑战,但只要有陈砚在身边,有乡亲们的支持,有这门代代相传的手艺,她就有信心,把“青石草木染”做成百年字号,让这草木的清香,永远飘荡在人间烟火里。
染坊的陶缸还在沸腾,布料在风中轻轻摇曳,像一面面彩色的旗帜,见证着这个小山村的蜕变,也预示着一个属于手艺人的美好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