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历了棺材中的活埋与女尸的低语,焱的精神仿佛被彻底撕裂后又勉强粘合,变得异常脆弱。睡眠成了他最恐惧却又无法抗拒的刑罚。只要闭上眼,那冰冷的触感和窒息的黑暗就如影随形。
果然,短暂的清醒后,无尽的疲惫再次将他拖入梦境。但这一次,梦魇似乎变换了形态。
没有阴森的祠堂,没有恐怖的尸首。
眼前是刺目的舞台灯光,五彩斑斓,聚焦在他身上。耳边响起的,是欢快却透着虚假甜腻的婚礼进行曲,机械地循环播放。
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、铺着红毯的舞台中央。
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。
他的四肢、关节,甚至脖颈,都被无数根透明的丝线悬挂着,丝线向上延伸,没入舞台上方的黑暗之中,被一双双看不见的手操控着。
他成了一个提线木偶。
身上穿着滑稽又夸张的戏服版新郎装,脸颊上涂着两团圆圆的、鲜红的油彩,嘴角被丝线强行拉起,固定成一个巨大而僵硬的“笑容”。
他的对面,同样是一个被丝线操控的女性木偶。穿着雪白的婚纱,妆容精致,眼睛画得又大又圆,却空洞无神,嘴角也同样挂着那副标准化的、毫无温度的“幸福”微笑。
舞台下的观众席,一片黑暗。但他能“感觉”到,那里坐满了人,正是他的父母、亲戚,还有那些数不清的相亲对象。他们 silent,只是静静地“看”着,那种无声的注视,比任何喧嚣都更具压力。
音乐变换,幕布后传来一个毫无感情、如同念稿般的旁白声:
“第一幕:邂逅~”
丝线猛地一动,焱的木偶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一步,对面的女偶也被操控着“羞涩”转身。他们的动作僵硬而夸张,如同坏掉的机器人。
“第二幕:心动~”
丝线拉扯着焱抬起手,捂住自己木头做的胸口,做出心跳加速的样子。女偶则被操控着掩面“娇笑”。
“第三幕:求婚~”
焱的木偶被迫单膝跪地(关节发吱吱呀的声响),手里被塞进一个塑料戒指。女偶“激动”地伸出手。
“最终幕:礼成~”
丝线猛地将两个木偶拉近,他们的木头嘴巴在操控下强行“亲吻”在一起,发出咔哒的碰撞声。动作毫无爱意,只有令人作呕的机械感和冰冷。
舞台灯光骤然大亮,音乐变得无比喧闹激昂!
焱被操控着,和那个女偶一起,向着台下那片漆黑的观众席不断鞠躬谢幕。脸上的笑容被丝线扯得更大,更僵硬。
他像一个囚徒,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,被迫上演着一出彻头彻尾的、虚假的爱情喜剧。每一个动作都在嘲笑他内心真实的痛苦与抗拒,每一次“微笑”都在撕裂他最后的尊严。
他能感受到台下那些“观众”的“满意”,那种“终于按剧本走完了”的无声赞许。他们不在乎这是否真实,不在乎他是否痛苦,他们只想要看到这个“圆满”的结局。
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淹没了他。比起之前的恐怖,这种被完全操控、被迫表演“幸福”的感觉,更像是一种慢性的、腐蚀灵魂的酷刑。
就在这虚假的欢庆达到顶点时——
咔!
一声轻微的脆响。
一根操控着他嘴角笑容的丝线,似乎因为过度拉扯,崩断了。
他脸上那僵硬夸张的笑容,瞬间垮掉了一半。
舞台上的音乐似乎卡顿了一下。
黑暗的观众席中,传来一阵细微的、不满的骚动。
操控他身体的其他丝线猛地收紧,似乎想强行修复这个“错误”,让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。
焱看着台下那片代表着他所有压力和期待的黑暗,看着身边那个毫无生气的女偶,看着自己这具被随意摆布的身体……
一股极其强烈的、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厌恶与愤怒,如同火山般猛然爆发!
“呃……啊……!!!”
他发出了一声嘶哑的、不似人声的低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