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录者:寒
(此篇番外基于焱的回忆碎片整理,试图捕捉那被恐惧吞噬前,曾真实存在过的温暖。)
一、 晨光与薄荷香
记忆里的早晨,总是带着慵懒的暖意。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带。陈炜会比我早起半小时,在厨房里准备简单的早餐。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他身上那股干净的、带着淡淡薄荷须后水的气息。
他会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,俯身,用还带着剃须膏凉意的脸颊蹭蹭我的颈窝,像一只大型犬。我常常会被冰醒,嘟囔着抗议,他却笑得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。“老婆,起床了,太阳晒屁股了。”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却充满了活力。
那时的他,眼神是活的。看我时,里面有细碎的光,有毫不掩饰的爱意和一点点属于晨起的迷糊。他会因为我一个嫌弃的表情而哈哈大笑,会因为我赖床而无奈地把我连同被子一起抱起来。
早餐桌上,他会抱怨我煎蛋又把蛋黄弄破了,然后一边“嫌弃”地说着,一边把我那份“失败”的煎蛋拨到自己盘子里,把他那份完美的溏心蛋换给我。他是左撇子,握筷子的姿势有点别扭,但动作流畅自然。我们会在晨光中,一边吃着早餐,一边闲聊着新闻,或者计划着周末去哪里。
那种温度,是肌肤相触的暖,是眼神交汇的亮,是弥漫在空气中、属于“生活”本身的、安稳而具体的气息。
二、 笨拙的守护
我体质偏寒,冬天手脚冰凉。陈炜这个It直男,不懂什么浪漫,却会用他最笨拙的方式表达关心。他会提前上床,把我睡觉的那边被窝捂热。晚上我习惯性地把冰凉的脚塞到他腿上,他会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,身体僵一下,却从不推开,反而会用他温热的大手紧紧捂住我的脚,嘴里嘟囔着:“你这冰块精转世吧?” 直到我的脚一点点回暖,他才会松开,转身把我整个捞进他暖烘烘的怀里。
我生病发烧时,他会显得比平时更手忙脚乱。量体温、喂药、煮白粥,动作生疏,却极其认真。他会守在我床边,隔一会儿就摸摸我的额头,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心疼。我昏昏沉沉时,能感觉到他握着我手的力量,听到他低声的安慰:“没事的,老婆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 那种被全然在意、被小心翼翼守护的感觉,是任何程序化的关心都无法模拟的。
三、 共享的频率
我们有着外人难以理解的默契和笑点。一起看一部无聊的喜剧片,会因为同一个尴尬的镜头笑得前仰后合。他能接住我所有无厘头的梗,我能理解他那些晦涩的技术冷笑话。晚上窝在沙发里,什么都不做,只是各自看书,或者一起看一部老电影,偶尔交换一个眼神,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。他的存在,像背景音里最让人安心的一段旋律,不张扬,却不可或缺。
我们也会吵架,为家务,为工作,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。他会气得脸红脖子粗,我也会委屈得掉眼泪。但吵完之后,总是他先憋不住,过来戳戳我的脸,用那种带着点讨好和懊恼的语气说:“别生气了,是我不好。” 然后我们会笨拙地和好,有时候是一个拥抱,有时候是一起出门吃顿好吃的。那些争吵和和解,带着情绪的粗糙质感,是真切的、属于两个独立灵魂的碰撞与融合。
……
所有这些记忆的碎片,都带着鲜明的温度、气味和情绪。是陈炜身上干净的薄荷味,是他怀抱的温暖,是他眼神里流动的光,是他生气时紧绷的下颌线,是他道歉时笨拙的温柔,是我们共享笑声时胸腔的震动。
然而,这一切,都在那个他“归来”之后,戛然而止,碎裂成冰冷的残影。
取而代之的,是那无菌的、带着金属感的气味;是那空洞的、如同摄像头般的眼神;是那精准却毫无温度的“关心”;是那平稳得如同节拍器的呼吸;是那脖颈上冰冷的、非人的接缝;是那深夜中断呼吸后发出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脉冲低语……
曾经的温暖,成了映照如今冰冷的镜子,每一分美好回忆,都化作刺向心脏的冰锥。
焱说,她有时候会恍惚,会怀疑那些温暖的过去是否真的存在过?还是说,那七年的幸福,也只是一场更为漫长、更为精密的……模拟?
她逃离了那个被“影蜕”占据的物理空间,却永远被困在了真实与虚假、温暖与冰冷、爱与恐惧交织的,无边无际的废墟里。
那昨日温度,愈是清晰,便愈是残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