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岸楼的一楼厅堂恢复了寂静,只剩下地上那滩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,昭示着方才的不速之客。韩离并未停留,她转身,向着黎月楼深处、那白日里从未对客人开放的后院走去。
朱颜已处理完那个重伤的女人,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在韩离身后,如同最忠诚的影子。
推开一扇沉重的、雕琢着繁复异兽图案的木门,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,却绝非寻常庭院应有的祥和雅致。
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花园,但种植的,并非奇花异草,而是无边无际、妖异盛放的彼岸花与曼珠沙华。如血般猩红的花朵与如雪般苍白的花蕊形成强烈而诡异的对比,在不存在自然光源的庭院中,自身散发着幽幽的红白光芒,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又带着腐朽气息的异香,令人心悸。
花海中央,并非亭台水榭,而是一株巨大无比、通体漆黑、枝桠扭曲如同挣扎鬼爪的怪树——永生树。它的树皮仿佛凝固的黑色熔岩,叶片稀疏,却每一片都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。
朱颜上前一步,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,口中吟诵着晦涩的音节。随着她的动作,永生树粗壮的树干表面,浮现出无数亮起的银色符文,如同活物般流转交织,最终形成一个旋转的光门。
光门之后,并非树心,而是一片扭曲、炽热、仿佛另一个维度的空间。暗红色的天空流淌着粘稠的、如同岩浆般的云层,大地龟裂,喷涌着硫磺的气息,远处传来无数令人牙酸的嘶吼与哀嚎,俨然一派炼狱景象。
而在这炼狱般的景象中,一栋与黎月楼\/离岸楼风格相似,却更加古老、更加阴森、通体仿佛由黑曜石打造的古楼,巍然耸立。楼阁的门匾之上,两个血色大字如同有生命般蠕动——“彼岸”。
这里,才是“离岸楼”真正核心的“岸”,是韩离掌控的黑暗力量中,最为禁忌的一部分。
韩离神色不变,银发在炼狱的热风中微微拂动,步入了“彼岸”楼。朱颜紧随其后。
楼内并非房间格局,入口处只有一个盘旋向下的、深不见底的巨大阶梯通道。阴冷的风从地底深处倒灌上来,风中夹杂着无数凄厉的尖叫、痛苦的呻吟、怨毒的诅咒以及非人的咆哮,仿佛每一步台阶之下,都关押着无数承受酷刑的恶鬼凶妖。
越往下走,光线越暗,只剩下墙壁上自动燃起的、幽蓝色的鬼火提供照明,那鬼哭狼嚎之声也愈发清晰刺耳,足以让心智不坚者瞬间疯狂。
韩离和朱颜却仿佛听不到这些声音,面无表情地一步步向下,如同行走在自家的后花园。
不知下了多少层,周围的牢房开始变得稀疏,但关押的东西散发出的气息却更加恐怖骇人。最终,她们在一扇特殊的牢门前停下。
这扇门由不知名的暗金属打造,上面刻满了比永生树结界更加复杂、更加古老的封印符文,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。门的上方,悬挂着一个黑色的牌子,上面写着一个古老的篆体字——“魑”。
即便是朱颜,走到这里时,眼神中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和紧张。
韩离抬起手,指尖萦绕起一丝极细的银紫色能量,轻轻点在那繁复的封印中心。
嗡……
牢门上的符文依次亮起,发出沉重的机括转动声,缓缓向两侧滑开。
门后的空间并不大,也没有想象中的血腥或残酷。里面只有一个巨大的、半透明的、如同琥珀般的晶体,晶体中封印着一个模糊的、不断扭曲变幻的黑色人形轮廓。
那轮廓没有固定的形态,时而膨胀时而收缩,散发出极致的怨毒、疯狂和……一种令人窒息的强大力量感。它似乎感受到了来者,变得更加躁动不安,疯狂撞击着晶体壁垒,发出无声却直击灵魂的咆哮。
韩离静静地看着晶体中封印的东西,眼神平静无波,仿佛在欣赏一件收藏品。
“安静。”她淡淡地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权威。
晶体中的黑色轮廓猛地一滞,那疯狂的躁动竟然真的平息了不少,虽然依旧散发着不甘与怨念,却不再撞击晶体。
“外面来了点小麻烦,‘晦暗’的人。”韩离对着晶体,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与其中的存在对话,“或许,到你活动一下的时候了。”
晶体中的黑影似乎听懂了,微微蠕动了一下,传递出一丝混合着嗜血渴望与服从的意念。
韩离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。
她转身,不再多看那“魑”牢一眼。
“走吧,该去会会那些敢追到‘岸’边的‘客人’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