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录者:寒(根据好友焱的叙述记录)
我的朋友焱,那段时间彻底沉迷于悬疑推理和灵异小说。他的手机阅读列表里充斥着《十宗罪》、《尸语者》以及各种网络上的怪谈奇闻。白天上班摸鱼时看,晚上下班回家捧着看到深夜,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紧绷又兴奋的状态里,仿佛周遭的空气都弥漫着无形的案件线索和若有似无的鬼影。
用他的话说:“脑子被那些东西腌入味了。”
于是,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,这条古老的法则在他身上应验得淋漓尽致。
那晚,他沉入梦乡不久,意识便模糊地感知到卧室里似乎多了一个人。
不是通过声音,也不是通过视觉——灯关着,房间里一片漆黑——而是一种…纯粹的存在感。一种熟悉的、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突兀的气息。
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,他看到床边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。轮廓熟悉得让他心惊,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,阿哲(化名)。阿哲的脸上似乎带着笑,是那种平时哥们儿之间开玩笑的、有点痞气的笑容。
但在这一刻,在这死寂的深夜,这笑容挂在静止不动的黑影脸上,显得无比诡异和僵硬。
“阿哲……?”焱试图发声,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,只能发出气若游丝的嘶嘶声。他想坐起来,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,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牢牢捆缚在床上。
梦魇的典型症状——意识半醒,身体却无法动弹。
床边的“阿哲”没有说话,只是那笑容似乎咧得更开了一些。他伸出手,冰冷的手指触碰到焱的肩膀。
那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,冰冷刺骨,像冷藏库里的铁器。
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那触碰点蔓延开来。接着,一股巨大的、无法抗拒的力量开始拖拽他!他不是自己下的床,而是像一袋没有生命的货物,被那股力量轻易地从床上拖拽下来,重重摔在地板上。
撞击感如此真实,痛楚清晰无比,但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,只能像一具瘫软的傀儡,被那个有着好友面容的“东西”拖行着,滑过冰冷的地板,拖出卧室,拖向未知的黑暗。
恐惧如同冰水灌满他的胸腔,他想尖叫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不知被拖行了多久,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。他不再家的走廊里,而是被拖进了一个巨大、空旷、弥漫着浓重甜腻气味的地方。那气味是奶油、糖霜、香精混合的味道,甜得发腻,甜得令人作呕。
他被那股力量拎起,然后重重地塞进了一个冰冷的、坚硬的容器里。
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、中空的圆形蛋糕模具。金属的内壁冰凉光滑,反射着顶上一盏昏黄摇曳的光线(梦里似乎总有这种不合理的光源)。他蜷缩在模具底部,动弹不得,像一个即将被烘烤的食材。
“阿哲”的身影出现在模具边缘,俯视着他,脸上依旧是那凝固的、诡异的笑容。然后,他开始往模具里倾倒东西。
冰冷粘稠的奶油劈头盖脸地浇下来,糊住他的眼睛、鼻子、嘴巴。接着是各种水果切片——草莓、黄桃、菠萝——砸在他身上。蛋糕胚碎屑像雨点一样落下,将他掩埋。他被困在这个甜蜜的坟墓里,无法呼吸,甜腻的气味疯狂地涌入鼻腔,几乎窒息。
最后,更多的奶油覆盖上来,抹平,将他彻底封存在这个巨大的“蛋糕”之中。
视野被剥夺,呼吸被剥夺,只剩下无尽的甜腻和冰冷,以及极致的恐惧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感觉到模具被移开了。
他“被完成了”。
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托盘上,周身被厚厚的奶油和水果覆盖,只能勉强维持一个人形。他成了一个巨大的、丑陋的、人形生日蛋糕。
而周围,不知何时,站满了一圈人。
都是他的朋友。阿哲、小琳、公司的同事……他们围着他,脸上都带着同样僵硬、夸张、如同复制粘贴般的笑容,齐声唱着:
“祝你生日快乐~祝你生日快乐~”
歌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,扭曲变形,如同挽歌。
唱完歌,所有人一起吹灭了插在他“头顶”的蜡烛(天知道那蜡烛插在哪里)。
黑暗降临一瞬。
然后,“阿哲”拿起了一把巨大的、寒光闪闪的蛋糕刀。其他人,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刀叉。他们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贪婪而狂热的光,死死地盯着他——这个巨大的“蛋糕”。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焱在内心疯狂嘶吼,奶油堵住了他的嘴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“阿哲”脸上的笑容放大到一个惊悚的弧度,他高高举起了蛋糕刀。
“第一块,给我最好的朋友!”他尖声笑着,刀尖对准了焱的胸口,猛地刺落下来!
“啊——!!!”
极致的恐惧和那想象中的利刃刺穿身体的剧痛,让焱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惊恐大叫!
……
尖叫的余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。
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。
冰冷的甜腻感消失了,朋友们的狂笑和歌声也消失了。
黑暗褪去。
他发现自己不在那个甜腻恐怖的空间了。
他正站在一条冰冷、空旷、弥漫着浓重消毒水和铁锈味的长廊里。
走廊的墙壁斑驳脱落,露出里面灰黑的底色。头顶的日光灯管忽明忽灭,发出滋滋的电流声,几盏已经完全坏了,只留下黑洞洞的灯座。绿色的安全出口指示牌在远处闪烁着幽微的光芒,像野兽的眼睛。
地上散落着废弃的纱布、针头、以及一些看不清内容的纸质文件。
空气又冷又潮,带着一股陈年的腐朽气息。
他低头看向自己,身上没有任何奶油的痕迹,穿着的是他睡觉时那身单薄的睡衣。
刚才的蛋糕、好友、刀叉……仿佛只是一个短暂而骇人的序幕。
焱浑身冰冷,心脏狂跳,茫然地环顾四周。
这里,显然是一间早已废弃多年的医院。
而他的噩梦,似乎才刚刚切换了场景,进入了更深一层的恐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