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录者:寒
焱(此处的“焱”指代我以前的某位同事)这个人,在公司里是个颇为奇特的存在。
近一米九的魁梧个头,按理说该是龙精虎猛的模样,偏偏生了一副像是被酒色掏空了的架子——眼袋浮肿,脸色常年是一种不健康的青白,走路微微佝偻,仿佛那副高大骨架是借来的,沉重得让他不堪重负。大家都私下戏称他“肾虚公子”。
他是澳洲留学回来的海归,快四十的年纪,穿着品味却停留在某种刻意模仿的潮范儿,常穿些紧身花哨的衬衫,试图掩盖微微发福的肚腩,反而更显油腻。
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,他竟有一位交往了七年、容貌身材都极其出挑的女朋友。那女孩每次来公司等他下班,都像一道亮丽的风景,引得无数男同事暗中羡慕嫉妒恨,纷纷感慨真是“好汉无好妻,赖汉娶花枝”,暗地里没少说他走了狗屎运。
然而,与这看似“人生赢家”表象截然相反的,是焱为人处世的风格——极其抠门。同事间AA聚餐,他能精确到分;蹭吃蹭喝第一名,自己却从不见回请;就连给女朋友买礼物,也常被眼尖的女同事发现是些打折的过季货或者高仿A货。这种矛盾组合,让他更添了几分令人鄙夷又好奇的色彩。
我还在职时,就隐隐感觉这人不太对劲。并非只是抠门或肾虚那么简单。他身上总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、甜腻又腐朽的气息,像是廉价古龙水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、身体内部的衰败味道。他的眼神,看人时总带着一种闪烁的、评估性的贪婪,尤其是在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同事时,那种目光几乎能剥人衣服,令人极不舒服。
果然,后来听说他私生活极其混乱,堪称“夜夜笙歌”。并非指他多有魅力,而是据说他通过各种社交软件、旅行猎艳,甚至在某些不可言说的灰色地带,在全球范围内发展了大量“炮友”。其数量之多、范围之广,几乎成了圈子里一个隐秘的笑谈和奇闻。他似乎有一种病态的收集癖,以征服不同女性为乐,并从中获取扭曲的自信。
更令人不齿的是,他竟然将魔爪伸向了我们团队里那些刚毕业不久的95后小姑娘。利用一点微不足道的职权和那种“海归精英”的虚假光环,试图进行职场骚扰。送些廉价小礼物、说些暧昧不清的话、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……手段拙劣而恶心。团队里的女孩们个个避之如蛇蝎,私下里没少吐槽咒骂。我也曾委婉提醒过他,他却一副不以为然、甚至洋洋自得的模样。
后来,我因故离开了那家公司。但与旧同事偶尔的联系中,断断续续听到了更多关于焱的、越发离奇和不堪的消息。
首先是他那个漂亮得像明星一样的女朋友,终于忍无可忍,和他彻底分了手。据说分手场面极其难看,女孩几乎是用逃的速度离开的,留下狠话说他“脏”和“恶心”。
紧接着,又传出他投资失败,亏了一大笔钱,数额巨大,几乎赔光了这些年的积蓄,甚至还欠了不少债。昔日那点“海归精英”的伪装彻底撕破,变得越发阴沉和焦躁。
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,是旧同事神秘兮兮透露的:焱似乎惹上了“不干净”的东西。他精神状态变得极差,经常在办公室突然脸色惨白,冷汗直流,自言自语说晚上做噩梦,睡不好。有次加班晚,一个同事路过他的工位,隐约听见他对着手机哀求:“放过我吧……我真的知道错了……别再来了……”
更有甚者,公司保安有一次深夜巡楼,说看到焱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,他座位那面的墙上,似乎映出了一个不止一个的、扭曲的、长头发的女人影子,还在微微晃动,把保安吓得够呛。虽然后来被解释为灯光投影巧合,但传言早已悄悄流传开来。
所有这些碎片信息拼凑起来,勾勒出一个走向毁灭的轨迹:纵欲过度、人财两空、乃至……邪祟缠身?
我本以为这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,直到某个深夜,我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。
是焱打来的。
他的声音嘶哑、颤抖,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崩溃,几乎语无伦次:
“寒…寒姐……救救我……我知道你……你懂点这些……它们……她们……来找我了……真的来了……不止一个……墙上……镜子里……都是……救救我……我不想死……”
电话背景里,传来一种极其诡异的声音——像是很多个女人的、混合着的、幽幽的哭泣声和笑声,还有指甲刮擦玻璃的刺耳噪音……
电话突然中断,只剩下忙音。
我握着手机,愣在当场,背后升起一股寒意。
难道……那些传闻,都是真的?
几天后,出于一种复杂的心情(或许还有一丝该死的好奇心),我约了另一位与他还有联系的老同事阿杰吃饭,想了解更多情况。
阿杰面色凝重,压低了声音告诉我:“焱的情况非常糟糕,已经不是简单的倒霉了。他最近简直像换了个人,形销骨立,眼窝深陷得像骷髅,身上那味道……隔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怪异的腥甜味,像是……像是很多东西腐烂的味道混在一起。”
“他私下跟我哭诉,说只要一闭眼,就能看到无数个女人的脸……有的哭,有的笑,有的骂……很多他甚至都不记得是谁了……说她们要拉他下去陪她们……最恐怖的是,”阿杰的声音变得更低,带着一丝恐惧,“他说他照镜子的时候,经常看到镜子里不是他自己,而是……一个穿着红衣服、没有脸的女人……或者,很多个女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……”
“他还说,他亏掉的那些钱,投资决策做得稀里糊涂,就像……就像有什么东西迷了他的心窍一样,故意让他往火坑里跳……”
阿杰叹了口气:“我看他啊,不是病了,就是……真的撞邪了。而且是那种……桃花煞,风流债惹来的东西!”
听完阿杰的叙述,我心情沉重。虽然不喜欢焱的为人,但若真遭遇如此诡事,也难免生出几分恻隐。
当晚,我入睡后,做了一个极其逼真、令人不适的梦。
我梦见自己站在一条昏暗、破旧、仿佛没有尽头的旅馆走廊里。地毯潮湿污秽,墙纸剥落,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、各种劣质香水、酒精和体液混合的腐臭气味。
两旁的房门一扇接一扇地打开。每一扇门后,都是一个不同的房间场景,里面都有一个不同的、面容模糊但身形妖娆的女人,对着门口的方向,做出各种诱惑的姿势。
但仔细看,那些女人的脸孔都在腐烂流脓,眼神空洞死寂,笑容僵硬诡异。她们伸出手,发出无声的召唤。
走廊的尽头,是焱。他穿着那件紧身的花衬衫,但此刻破烂不堪,沾满污渍。他惊恐万分地向前奔跑,哭喊着,但动作却慢得像是在胶水中挣扎。
他的身后,墙壁和地毯上,无数只惨白的、涂着各种颜色蔻丹的女人的手伸出来,抓挠着他的衣服、他的腿脚,要将他拖入那些敞开的、散发着腐臭的房间门内。
而在他前方的黑暗中,一个穿着猩红色长裙、身形格外清晰、但脸部是一片平滑的空白、只有一头乌黑长发的无面女人,正静静地、一动不动地等着他。
梦中,我能清晰地感受到焱那绝望到极致的恐惧,以及……一种更深层次的、来自灵魂深处的亏虚和污秽感,仿佛他整个人已经从内里被蛀空了。
我猛地惊醒,冷汗涔涔。
那个梦的感觉太过真实,那腐臭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端。
我知道,焱的麻烦,恐怕才刚刚开始。
而那红衣无面的女人,又是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