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营的晨曦带着浓重的硝烟味,像一块被熏黑的破布,勉强覆盖在混乱的营地之上。恐慌的情绪早已越过骑兵营的边界,顺着帐篷间的通道、栅栏的缝隙,像有毒的藤蔓般缠上了每一个楚军士兵的心脏。
“快跑啊!汉军有天雷!”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,像在滚油里泼了瓢冷水,瞬间炸开了锅。原本还在犹豫观望的士兵们顿时像被抽走了主心骨,扔掉手里的兵器就往营外涌。有人踩着同伴的脚往前挤,有人被慌乱中掀翻的粮草车绊倒,惨叫声、哭喊声、帐篷被撞塌的噼啪声混在一起,比昨夜的爆炸声更让人头皮发麻。
西侧防线的主将是项梁的旧部陈武,此刻他正骑在马上,挥舞着长刀劈向奔逃的士兵:“都给我站住!一群废物!不过是些唬人的把戏,怕成这样!”他的吼声震得周围的人耳朵疼,却没人肯停下脚步——刚才从骑兵营逃过来的士兵,脸上还带着被烧伤的燎泡,嘴里反复喊着“火从天上掉下来”“人马都炸成了碎片”,那惊恐的模样比任何命令都更有说服力。
“将军!挡不住了!”一名亲兵从混乱中挤到陈武马前,甲胄歪斜,脸上沾着血污,“东边的弟兄已经跑了一半,咱们的侧翼空了!”
陈武猛地勒住马缰,调转马头看向东侧。果然,原本该站满弓箭手的了望塔下空无一人,只有几面歪斜的旗帜在风里乱晃,远处的地平线上,隐约能看到汉军的旌旗在移动——那是天宇军的先锋,正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群,朝着防线最薄弱的地方逼近。
“弓箭手!给我上了望塔!”陈武怒吼着,挥刀砍倒了一个撞向他马腹的逃兵,“后退者斩!”
可他的话音刚落,就听到身后传来“轰隆”一声巨响——那是南侧的火药库被流弹引燃了。火光冲天而起,黑色的烟柱像一根巨笔,在灰白的天幕上划出狰狞的痕迹。这一下,连陈武身边的亲兵都开始骚动,有人偷偷拽了拽同伴的胳膊,眼神里满是恐惧。
“将军,撤吧!”亲兵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汉军快冲过来了,咱们这点人根本守不住!”
陈武死死咬着牙,腮帮子突突直跳。他看到自己亲手训练的士兵像潮水般从身边涌过,有的人甚至脱下沉重的甲胄,只穿着单衣狂奔,那些平日里被他训斥“惜命”的兵油子,此刻连命都顾不上惜了。防线的缺口就在眼前:东侧的了望塔成了空壳,南侧的火药库炸塌了半面墙,西侧的栅栏被逃兵撞出好几个大洞,而北侧……他不敢再想,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,喘不过气来。
“杀!”
一声震天的呐喊从东侧传来,天宇军的先锋到了。
领头的是个骑着黑马的年轻将领,手里挺着一杆长枪,枪尖挑着面楚军的旗帜,正是天宇麾下的偏将赵昂。他身后的士兵们列着不算整齐却极具冲击力的阵型,踩着楚军散落的兵器和粮草,朝着缺口扑来。他们的甲胄上还沾着晨露,眼神却亮得像淬了火的钢,显然是蓄势待发。
“放箭!放箭!”陈武嘶吼着,可箭塔上空荡荡的,只有几个吓得腿软的弓箭手蜷缩在塔角,连弓都拉不开。他眼睁睁看着赵昂的长枪刺穿了第一个楚军士兵的胸膛,看着天宇军像一把锋利的楔子,顺着东侧的缺口狠狠扎进楚营的腹地。
混乱中,有人认出了赵昂的枪法——那是当年韩信教给天宇军的“破阵枪”,枪枪直指要害,专破松散的阵型。此刻楚军早已没了阵型可言,士兵们挤成一团,互相推搡着,赵昂的长枪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起一片血花,缺口被越撕越大。
“将军!南侧也被突破了!”又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来报,“是天宇亲自带的人,他们推着盾车,咱们的箭射不穿!”
陈武猛地回头,果然看到南侧的火光里,一排排黑色的盾车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推进,盾车后面隐约露出汉军士兵的头盔。他知道那些盾车是用铁皮包过的,寻常的弓箭根本奈何不了,而楚军的投石机早在昨夜的混乱中被炸毁了大半,剩下的几台也没人敢去操作。
防线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铁皮,在天宇军的冲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,每一处缺口都在扩大。陈武的马被奔逃的士兵惊得人立起来,他死死攥着缰绳,突然觉得手里的长刀重如千斤。他想起项梁死前握着他的手说“守住这道防线,楚地就还有希望”,可现在,希望像被风吹散的烟,连影子都抓不住。
“将军!快撤吧!再不走就来不及了!”亲兵拉着他的马缰,苦苦哀求,“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啊!”
陈武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士兵,看着那些被天宇军砍倒的同伴,看着不断扩大的缺口里涌进更多的汉军,终于颓然地松开了紧握刀柄的手。长刀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溅起一片尘土。
“撤……”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“往东南撤,去找项王……”
命令传下去,剩下的楚军像得到了特赦,再也绷不住最后一丝坚持,跟着陈武的背影仓皇逃窜。他们丢弃了营垒、粮草、兵器,甚至连伤兵都顾不上带走,只知道埋头往东南跑——那里是项羽主力所在的方向,是他们此刻唯一能想到的避难所。
天宇军的士兵们冲进楚营,看着满地的狼藉,没有丝毫松懈。赵昂踩着敌军的尸体登上了望塔,拔出腰间的剑指向东南:“追!别给他们喘息的机会!”
阳光终于挣脱了硝烟的束缚,照亮了楚营防线的累累伤痕。那些被爆炸撕开的缺口,此刻成了天宇军深入楚地的通道,而溃散的楚军,则像被冲垮的泥沙,只能在恐慌的裹挟下,朝着未知的前方奔逃。曾经固若金汤的营垒,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,在风中发出破碎的呜咽,宣告着楚军防线的彻底崩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