垓下战场的硝烟尚未散尽,天宇已立于西坡高岗之上,玄色披风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。脚下的土地还带着昨夜厮杀的余温,踩上去能感觉到细微的震颤,那是地下未干的血渍在晨光中慢慢凝固。远处的楚营已化作一片焦黑的废墟,断壁残垣间,亲兵们正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,火把的余烬在瓦砾中闪烁,像无数双疲惫的眼。
“韩信将军到了吗?”天宇的声音透过薄雾传下高岗,目光始终锁定着西南方向——那里的地平线上,隐约可见一道灰黄色的烟尘,是项羽残部溃逃时留下的痕迹,像一条拖曳在大地上的血痕。
“将军,韩将军已在坡下列阵!”传令兵的回应带着急促的喘息,甲胄上还沾着未清理的血污,显然是刚从追击前沿赶回。
天宇点点头,转身走下高岗。坡下的空地上,三万铁骑已整装待发,玄色的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,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,鼻孔里喷出的白气与薄雾交融,整支队伍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,只待一声令下便会扑向猎物。
韩信立马阵前,手中长枪斜指地面,枪尖的寒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。见天宇走来,他翻身下马,拱手道:“末将已备妥,轻骑在前,重甲随后,粮草队携带三日干粮,可随时出发。”
天宇拍了拍他的肩,指尖划过铁骑方阵前排的马槊——这些兵器的刃口都经过特殊淬炼,在晨露中闪着慑人的锋芒。“项羽虽败,余威仍在。”他沉声道,“你的任务不是斩杀,是缠住。保持一箭之地的距离,既不能让他们逃脱,也不能逼得太急让他们狗急跳墙。”
韩信眼中闪过一丝明悟:“末将明白。逼而不杀,耗其锐气,等主上中军赶到,再一举合围。”
“正是。”天宇指向西南方向的烟尘,“他们往乌江走,必经阴陵古道,那里地势狭窄,骑兵施展不开,你到了那里便放缓速度,派斥候探清虚实,切勿冒进。”
“末将谨记!”韩信翻身上马,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,“儿郎们!随我追!”
“驾!”
三万铁骑如一道黑色洪流,瞬间冲下高岗,马蹄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,将晨曦都染成了灰黄色。最前排的轻骑兵伏在马背上,手中的环首刀在风中划出残影,他们的任务是咬住楚军的尾巴,用箭雨不断袭扰,让对方无法从容休整。
天宇站在高岗上,看着铁骑消失在西南方向,转身对身后的中军将领道:“传令下去,步兵营整理战场,收拢降卒;辎重营跟进,携带三日粮草;其余各部随我出发,保持半日路程,稳步推进。”
“是!”
中军主力的行进则沉稳许多。步兵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,盾兵在前组成密不透风的铁墙,矛兵从盾缝中挺矛戒备,弓手则在方阵两侧交替前进,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山林——经历过垓下的血战,没人敢轻视楚军的韧性,哪怕对方已是溃兵。
沿途不断有溃散的楚军士兵放下武器投降。他们大多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,有的还带着伤,见到汉军的方阵便纷纷跪倒在地,手里举着各式各样的信物——有的是半截断矛,有的是破损的令牌,还有的干脆举着一块啃了一半的树皮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。
“将军,降卒已收了两千余人,该如何处置?”负责收拢降卒的校尉策马来到天宇身边,脸上带着难色,“他们大多没了力气,带着行军怕是拖慢速度。”
天宇勒住马缰,看向路边的降卒。一个年轻的楚军士兵正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,嘴角还沾着草屑,见天宇望过来,吓得浑身发抖,把头埋在怀里不敢抬起。“给他们分发干粮和水。”天宇对校尉道,“挑出能走的,编为辅兵,负责搬运伤员;实在走不动的,派小队看守,等后续民夫队来接应。”
“可是将军,”校尉犹豫道,“这些人是楚军……”
“他们也是爹娘生养的。”天宇打断他,目光扫过那些绝望的脸,“放下武器,便是百姓。”
校尉躬身领命而去。降卒们领到干粮时,先是不敢相信,直到咬下第一口麦饼,才纷纷痛哭起来,哭声在旷野上回荡,听得人心里发沉。
中军行至阴陵古道入口时,天色已近黄昏。斥候来报,韩信的铁骑果然在古道前停了下来,楚军残部正龟缩在古道中段的隘口,似乎在休整。
“扎营。”天宇下令,“派人与韩将军联络,问清隘口情况。”
夜幕降临时,中军营地已在古道外扎起。篝火次第亮起,映照着士兵们疲惫却坚毅的脸。天宇坐在帅帐内,看着面前的舆图,指尖在“阴陵隘口”四个字上轻轻敲击——这里是项羽西逃的必经之路,两侧是陡峭的山壁,中间只有一条容得下两匹马并行的通道,确实是易守难攻之地。
“将军,韩将军回报。”传令兵掀帘而入,递上一封竹简,“楚军在隘口内埋设了鹿角,还派了弓弩手守在两侧山壁,看样子是想在此拖延时间。”
天宇展开竹简,韩信的字迹刚劲有力,还标注了隘口两侧山壁的高度与坡度。“他做得很好。”天宇将竹简放在案上,对身边的陈平道,“明日一早,让工兵营带着器械赶到隘口,在两侧山壁搭建栈道,派弩兵上去压制楚军弓箭手。”
“主上是想……”
“项羽想拖延,我们偏不让他如愿。”天宇眼中闪过一丝锐光,“栈道修好之日,便是隘口破防之时。”
夜风吹过帅帐,带来远处铁骑巡逻的马蹄声。天宇走到帐外,望着阴陵古道的方向,那里漆黑一片,只有偶尔闪过的火把光,像困兽警惕的眼。他知道,这场追击才刚刚开始,项羽的残兵虽已如丧家之犬,却仍未到穷途末路——真正的决战,或许就在这狭窄的古道尽头,在那片即将被血色染红的乌江之畔。
中军的篝火在夜色中静静燃烧,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脸。他们大多是农家子弟,或许昨日还在田埂上劳作,今日却已踏上战场,但此刻,没人抱怨,没人退缩,只是握着手中的兵器,等待着黎明的到来。因为他们知道,身后是家园,身前是胜利,而这条路,必须用脚步一步步踏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