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,沉甸甸地压在追击部队的头顶。天宇勒住马缰,黑马打了个响鼻,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凝成白雾。他抬手抹了把脸,掌心沾着的尘土混着汗水,在脸颊上划出几道灰痕。
“将军,前面发现楚军的宿营痕迹!”韩信的先锋骑兵从黑暗中奔回,马蹄踏碎了林间的寂静,“看火堆的余温,应该刚走不到一个时辰,地上还扔着不少破烂盔甲。”
天宇点头,声音因彻夜未眠而沙哑:“不用停,继续追。告诉弟兄们,加快速度,天亮前必须赶到淮水南岸的渡口——项羽想渡河,没那么容易。”
“得令!”韩信调转马头,举起火把在空中划了个圈,前锋部队的马蹄声立刻变得密集起来,像一阵急雨掠过林地。
追击部队如一道黑色的洪流,在夜色中穿行。沿途的景象越来越触目惊心:被丢弃的盔甲歪歪扭扭挂在树枝上,甲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;散落的粮草袋被踩得稀烂,米粒混着泥土陷在蹄印里;偶尔能看到倒在路边的尸体,有的是楚军士兵,有的穿着百姓的衣裳,显然是被裹挟的壮丁,胸口插着半截断矛,眼睛还圆睁着。
“将军,要不要停下来掩埋一下?”英布的声音从侧翼传来,他的靴底沾着血污,显然刚处理了一小股试图反扑的楚军残兵。
天宇望着前方跳动的火把光,那里是项羽残部撤退的方向,火光歪歪扭扭,像条垂死挣扎的蛇。“没时间了。”他咬着牙说,“让后面的辅兵记下路标,回头再让地方官来处理。我们的任务是咬住项羽,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。”
英布攥了攥手里的长刀,刀鞘上的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,他狠狠点头:“娘的,这群孙子跑得比兔子还快,扔了这么多累赘,是想轻装渡河啊?”
“正是。”天宇冷笑一声,“他越是急着跑,越说明心虚。传令下去,不管遇到什么抵抗,只派十个人缠住他们,主力绝不能慢下来——谁要是敢因为抢战利品耽误时间,军法处置!”
命令一层层传下去,部队像被拧紧的发条,速度丝毫未减。有士兵看到路边楚军丢弃的钱袋,刚弯腰想去捡,就被伍长一脚踹在屁股上:“捡什么捡!追上项羽,金银财宝有的是!掉了队小心脑袋!”
士兵悻悻地爬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土,赶紧跟上队伍。谁都知道,将军这次是铁了心要追上项羽,此刻谁要是拖了后腿,绝对没有好果子吃。
天宇的黑马始终冲在中军最前面,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锐利,紧盯着前方那串越来越模糊的火把。月光透过树缝落在他脸上,能看到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,还有眼底布满的红血丝——从昨夜到现在,他只在马背上打了个盹,怀里的干粮啃了一半就忘了咽,嗓子干得像要冒烟。
“将军,喝点水吧。”亲兵递过水壶,里面掺了点米酒,能暖暖身子。
天宇接过来喝了一大口,酒液滑过喉咙,带来一阵微弱的暖意。他抬头望了望天空,猎户座的腰带三星挂在树梢,像三个指路的灯笼。按照这个速度,天亮时应该能赶到淮水渡口,只要能守住渡口,项羽的残部就成了瓮中之鳖。
突然,前方传来一阵短促的厮杀声,夹杂着楚军的叫喊和汉军的怒吼。天宇心里一紧,催马赶上去,只见一小股楚军正举着盾牌顽抗,为首的是个满脸是血的楚军校尉,挥舞着长剑嘶吼:“拼了!跟他们同归于尽!”
“将军!”负责驱逐的十名士兵已经和楚军打了起来,虽然占着上风,却也一时没能解决掉对方。
天宇勒住马,冷冷地看着:“韩信!”
“末将在!”韩信立刻拍马过来。
“带你的人继续往前追,这里交给我。”天宇抽出腰间的长剑,剑身在月光下闪着寒光,“告诉弟兄们,我随后就到,别让项羽过了河!”
“将军小心!”韩信知道天宇的脾气,也不废话,立刻领着先锋部队绕过缠斗的人群,火把光很快消失在前方的拐角。
天宇催马冲上前,长剑一挥,精准地挑飞了楚军校尉的剑。那校尉愣了一下,刚想骂娘,就被天宇一脚踹下马背,马蹄紧接着踩在他的胸口,让他动弹不得。
“降不降?”天宇的声音像结了冰。
楚军校尉吐了口带血的唾沫:“休想!我家将军说了,就算死也不会向你们汉军投降!”
“那你就去死吧。”天宇的剑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。
解决掉这股残兵,天宇调转马头想追上去,却发现英布还跟在身后。“你怎么没跟上去?”
英布咧嘴一笑,露出两排白牙:“将军,我寻思着你一个人不安全,留几个弟兄给你搭个伴。再说了,前面有韩信盯着呢,差不了这几步路。”
天宇没再说话,催马往前赶。心里却清楚,英布是担心他累垮了——从追击开始,他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合眼,刚才挥剑时,手腕都有些发飘。
黎明时分,前方终于传来了水声,浑浊的淮水在晨光中翻滚着,像一条愤怒的巨蟒。韩信的先锋部队正举着火把站在渡口,看到天宇赶来,立刻大喊:“将军!项羽的人正在抢渡船!”
天宇眯眼望去,只见十几个渡船在河面上摇摇晃晃,楚军士兵像下饺子一样往船上跳,有的没站稳,直接掉进水里,挣扎着呼救。渡口边,项羽的亲卫举着盾牌抵挡汉军的箭雨,掩护大部队登船。
“放箭!别让他们离岸!”天宇高喊着拔出剑,“英布,带你的人从侧翼包抄,把渡口的栈桥烧了!”
“好嘞!”英布拎着长刀就冲了过去,身后的士兵扛着煤油罐,很快就把栈桥点燃了,火舌舔着木板,噼啪作响,阻断了楚军后续的登船路。
天宇勒马站在岸边,看着河面上混乱的渡船,突然冷笑一声。他从亲兵手里夺过弓箭,拉满弓弦,瞄准了最前面那艘渡船的船夫——那船夫正拼命划桨,想快点离开岸边。
“嗖”的一声,箭簇破空而去,精准地射中了船夫的胳膊。船夫惨叫一声,桨掉进水里,渡船在河心打着转,后面的船也被堵住,乱成一团。
“将军好箭法!”士兵们齐声叫好。
天宇没理会喝彩,只是盯着河面上那艘最大的渡船——船头站着个熟悉的身影,正是项羽。他也正望着岸边,两人的目光隔着翻滚的河水相遇,像两道锋利的刀碰撞在一起。
项羽举起长矛,对着天宇的方向怒吼着什么,距离太远听不清,但那愤怒又绝望的样子,已经暴露了他的狼狈。
天宇抬手,对着身后的士兵高喊:“搭浮桥!今日,谁也别想从这淮水溜走!”
士兵们齐声应和,扛着木板、绳索冲向河边,晨光中,他们的身影忙碌而坚定。天宇知道,最关键的一战就要来了——只要守住这片渡口,项羽的残部就插翅难飞。他握紧了手中的剑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目光死死锁住河面上那艘迟迟无法靠岸的渡船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。
这场追逐,该画上句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