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山垂下头,无力地摇了摇,叹了口气,“哎——那都是生前所求了,有时候想想,那些虚名真的是不要也罢。若不是对家人的执念,我早就想烟消云散了,也算是一了百了......这样活着,真的是受罪。”
说到最后,他的声音低得连站在他身边的莫洋都听的有些吃力,只能凑近些,耳朵才勉强抓着几个字。
莫洋没接话,只拖长了语调“哦——”了一声,随即摊开手朝洞口递过去,语气又归了平静,“那么,麻烦你带路?”
至于为什么不顺着高山的话接下去,莫洋也是有着打算,心中的执念一旦被勾起,那莫洋便能稳坐钓鱼台,无非就是一个“等”字。
可换一个角度,如果是自己求对方,跟对方求自己比起来,那绝对有着天差地别。
高山听罢,点了点头,回应道,“麻烦各位跟紧我,排成一列纵队,后面的人将手搭在前面那人的肩上,一定要抓紧了,在里面若是走散了,那就回不来了。”
话音刚落,莫洋身后的脚步声便乱了又齐。
不过眨眼的功夫,一列纵队就排得整整齐齐,每个人的手都稳稳搭在前方人的肩上,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。
高山刚才那句话的分量不可谓不重。
高兴将手搭在莫洋的肩上,“可以走了。”
站在最前头的莫洋转头看向高山,低声道,“走吧。”
“嗯——”
高山的回应声刚落下,他整个身子已经探入了碑光中,莫洋抬脚便是跟了上去。
被碑光包裹的那一瞬,莫洋看见高山身体里的金色荧光骤然光芒大盛,看上去就好似是有碎金在他胸腔里流转,。
“莫队,一定要跟着我的光走,千万别走错方向!”高山的声调没有半点含糊,包含着不可质疑的坚定。
莫洋不敢怠慢,眼睛瞪得溜圆,视线锁在前方的高山身上,连眼皮都不敢多眨一下。
被碑光裹住身体时,倒没什么特别的触感,只是每吸一口气,都感觉有细小的火星钻进肺泡,顺着气管往下燎,带着点刺刺的疼,让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。
但脑子的确是比刚才清明了不少,一股放松的酥麻从后颈爬下来,顺着脊椎绕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。
身后忽然飘来高兴雀跃的声音,“老莫!你没觉得这身子发酥的劲儿,跟在鹑火喝春茶时一模一样?那叫一个......舒坦!”
莫洋没回头,肩线却悄悄松了半分,只抬手往身后虚点了两下,“对路!但跟鹑火春茶比,差着天地呢,那茶是润,这劲儿是愣。”
“诶——”高兴的声音凑得更近,“你说你现在有了鹑火的界火,要是烧几个意识体,是不是也能熬出那种春茶?你体内那位,教你了吗?”
莫洋一愣,这一点之前倒是从未想过,不过自己刚刚掌握界火,操控起来都有些吃力,想要用界火复刻出鹑火那样的春茶,简直是拿石臼磨云絮。
他猛地甩了下肩头,语气里裹着点不耐烦,“想屁呢?现在是琢磨茶的时候?老子盯着高山的光都快瞎了,你闭嘴!”
“哦——”高兴的声音立刻蔫了下去。
由于高山体内的金色荧光与碑光的眼神实在太过接近,盯着那团光久了,莫洋只觉得眼睛盯得开始有些火辣辣的疼,可不敢放松一丝,只能硬撑着。
他心中暗骂,大爷的,怎么还要在碑光里走这么长的路,不应该是一穿就过去了吗。
好在高山也是心中有数,向前飘的速度刻意控制着,始终保持在莫洋身前一步远的距离,不远不近,刚好能让莫洋盯得住光。
约莫二十分钟后,碑光的亮忽然如潮水般退去,黑暗“唰”地漫上来,裹住莫洋的视网膜。
高山的声音跟着飘来,“莫队,到了。”
莫洋赶紧揉了揉发酸的眼窝,将身后的人一个个从碑光里拉了出来,清点完人数,确认一个不少,他才长长松了口气。
交代陆怀渊看好人后,他才终于顾得上打量四周的环境。
与严真真交换了一个眼神,一个光点从她的指缝间窜出,升到众人头顶时,已经扩大成一个球形闪电,“噼啪~”声震耳。
冷白的亮光亮起的瞬间,眼前的景象将众人惊呆在了原地。
只见四周的岩壁上,密密麻麻嵌满了大小不一的云母石,小的只有碎钻大,大的竟有成人半个身子般大小,球形闪电的冷白光撞上去,立刻被反射成漫天细碎的光点,把莫洋身前的空间照得亮堂堂的。
可这空间实在太大了,冷白光裹着云母的反光往深处探,却连黑暗的边都碰不到,那黑暗像熬稠的墨,沉沉地堆在远处,连光都渗不进去。
就在这时,每块云母石的表面都飘出一点金荧光,先是针尖大的一点,慢悠悠浮起来,渐渐展成常人的大小,有的三五成群绕着云母石转,有的孤零零往人眼前飘。
让莫洋有一种银河系掉到了这里的错觉。
高兴“呀”了一声,操控着身后的机械臂抬起来,多光谱仪的冷光瞬间亮起来,对准了最近的几块云母石。
莫洋赶紧从战术服内兜摸出护目镜戴上,镜片刚扣到眼上,他就愣住了,眼前每个云母石的上方此时都飘着一个意识体,他们都与高山有着一个相同的特征——身体皆是残缺不全。
缺胳膊少腿在这些意识体当中已经算是比较完整的了,就在不远处,莫洋看见,那个意识体竟然只剩下半个脑袋,一双眼睛在空中飘着,头发飘起被风吹出了波浪纹。
倒是跟高山挺般配,刚好互补有无。
高兴终于收回了震惊的目光,转向高山,声音还带着点发颤,“你们…… 都住在云母石里?”
高山缓缓点头,“嗯,云母石特有的磁场能维持我们在睡觉的时候不会到处乱飘,还能稳定住我们的身体。”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,“如果没有云母石,我们体内的碑光一旦消耗完毕,我们的身躯会变得极为不稳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