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停在雾里,赫东推门下车,脚刚落地,冰面就裂开一道缝。他没退,往前迈了一步,第二道裂纹紧跟着出现,像骨头被踩断的声音。关舒娴跟下来,刀已经出鞘,劈向迎面扑来的雾气,雾散开半尺,又聚拢回来。 王瞎子走在最前头,腰间铜铃无风自响,每走三步,铃声就变一次调。他咳了一声,血从嘴角淌下,落在雪地上,血块里嵌着符文,和《黑水手札》最后一页一模一样。他没擦,继续往前走。 程三喜从兜里掏出最后一把朱砂,扬手撒出去,红粉在空中画了个圈,稳住三秒才散。他喘着气说:“撑不了太久,快点。” 伊藤健跟在队伍末尾,罗盘平托在掌心,指针不停转动,最终定在一个方向。他低声说:“你正走进你祖父的终局。”赫东没回头,左手按在胸口,图腾在皮肤下跳动,像有东西要钻出来。 王瞎子突然停下,铜铃静止。他转过身,眼窝空洞却直勾勾盯着赫东。“引路的是铃,不是我。”他说,“你要自己选,信不信它。” 赫东点头:“我信。” 王瞎子嘴角抽了一下,又咳出一口血,这次血块更大,符文更清晰。他没说话,转身继续走,铜铃重新响起,比刚才更急。 关舒娴靠近赫东,刀背贴着他手臂。“你要是倒下,我不会扶你。”她说。 “我知道。”赫东答,“你只会砍我。” 程三喜插嘴:“你们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斗嘴?朱砂快没了,王瞎子快不行了,再磨蹭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。” 赫东抬起左手,图腾亮起,光顺着指尖流向地面,冰面裂纹开始发光,连成一条线,指向雾中某处。他迈步跟上光路,每一步都让冰面震动,裂缝扩大,却没有塌陷。 王瞎子脚步越来越慢,呼吸越来越重,铜铃声音却越来越清脆。走到第七次铃响时,他整个人晃了一下,差点跪倒。程三喜冲过去扶他,被他一把推开。 “别碰我。”王瞎子说,“碰了,阵就散了。” 赫东回头看了一眼,没停步。他知道王瞎子在用命撑着这条路,也知道一旦停下,所有人都会困死在这里。他必须往前走,哪怕前面是死路。 雾气突然变薄,前方露出一块黑色石碑,上面刻着七个圆点,首尾相连。赫东走近,图腾光芒照在石碑上,第一个圆点亮起,发出低沉嗡鸣。 伊藤健走到石碑旁,手指抚过圆点。“七星连珠阵,第一环激活。”他说,“接下来,每一步都会更难。” 关舒娴刀锋抵住他后颈:“少废话,带路。” 伊藤健没动,也没躲。“带路的不是我。”他侧头看赫东,“是他体内的东西。” 赫东没理会,左手贴上石碑,图腾光芒暴涨,第二个圆点随之亮起。他身体一震,嘴角溢出血丝,但没松手。第三个圆点刚亮,他膝盖一软,单膝跪地,左手仍死死贴着石碑。 程三喜想冲过去,被关舒娴拦住。“让他自己来。”她说。 王瞎子站在十步外,铜铃声越来越弱,人也站不稳了。他张嘴想说什么,血先涌出来,堵住了话。他抬手挥了挥,示意他们继续走。 赫东咬牙站起来,左手离开石碑,第四个圆点自动亮起。他往前走,每走一步,图腾就刺进皮肉一分,血顺着指缝往下滴,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红印。 伊藤健跟在他身后,低声说:“你祖父当年也是这样,走到第七步时,心脉断了。” 赫东没应声,第五个圆点亮起,他眼前发黑,差点栽倒。关舒娴伸手想扶,被他甩开。第六个圆点亮起时,他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铜铃。 王瞎子终于倒下,铜铃滚到雪地里,声音彻底消失。程三喜扑过去,摸他脖子,抬头冲赫东喊:“他没气了!” 赫东没回头,左手按在第七个圆点上。光从石碑冲天而起,撕开浓雾,露出一条狭窄石阶,通向山壁深处。他迈步踏上第一级台阶,身后传来关舒娴的脚步声。 伊藤健站在原地,看着石碑上的七个光点,轻声说:“活体法器,果然还在。” 程三喜背起王瞎子,踉跄跟上。关舒娴走在赫东右侧,刀始终没入鞘。赫东每上一级台阶,图腾就烧得更狠,血流得更多,但他没停。 走到第十级台阶时,他听见身后传来铃声——微弱,但确实存在。他回头,看见王瞎子的铜铃悬在半空,无人摇动,却仍在响。 “别回头。”关舒娴说,“他在送你。” 赫东转回去,继续往上走。铃声跟在身后,一声接一声,越来越远,直到彻底听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