赫东把铜鼓放在程家老屋的木桌上,油灯晃了一下。他没说话,左手直接按在鼓底,指尖刮掉表层锈迹。编号露出来时,关舒娴凑近看了一眼,刀尖抵住鼓沿:“和你爷爷日记第几页对得上?” “第七十六页。”赫东声音低,“我爸死前翻烂的那本。” 程三喜搬来显微镜,摆在鼓旁,插上电源线。机器嗡嗡响起来,镜头对准编号缝隙。赫东把银针扎进自己虎口,血滴在载玻片上,混着从鼓缝里刮下来的碎屑。他调焦距,屏息盯着目镜。 “有字。”他说,“不是墨,是血写的。” 关舒娴没问怎么认出来的,直接抽出短刀,刀背贴着鼓面轻轻一划。血痕被挑开,纸页背面浮出线条,山形、坑道、阶梯,一层层往下延伸。她手指点在最底层:“焚鼓火场——王瞎子当年亲手点的火。” 赫东没动,眼睛还盯着显微镜。血书里的颗粒在镜下泛灰白,他调高倍数,喉咙发紧:“这不是普通血,掺了骨灰。” “萨满的?”程三喜问。 “我奶奶的。”关舒娴说,“她跳神前烧过自己的骨头粉,拌进朱砂画符。” 赫东终于抬头,把显微镜推到一边:“我爸知道七星阵被动过。他留这坐标,是让我们去火场找最后一面鼓。” 程三喜搓着手:“那地方现在是个塌陷区,去年还有驴友掉进去没爬出来。” “得去。”赫东把鼓抱起来,“我爸的心跳还在那儿等着。” 关舒娴把刀收回腰带:“伊藤健的人最近在长白山北坡活动,他们也在找鼓。” “让他们找。”赫东说,“他们找不到火场底下。” 王瞎子的声音突然从屋角传来,沙哑干涩:“你们真要去那儿?” 没人看见他进门。他站在阴影里,七个铜铃没响,皮袄沾着泥和雪渣。赫东没惊讶,只点头:“您当年烧鼓的时候,是不是听见鼓里有人哭?” 王瞎子沉默很久,才开口:“不是哭,是笑。鼓烧到一半裂开,里面滚出七颗人牙,每颗都刻着符。” 关舒娴皱眉:“人牙封阵?那是邪术。” “不是邪术。”王瞎子往前走一步,影子拉长,“是你爸改的阵。他把原本镇魂的鼓,换成了锁魂的鼓。第七面鼓不敲响,前六面都会反噬。” 赫东低头看鼓底编号,数字边缘发黑,像被火烧过又泡过血。“所以您当年烧鼓,其实是帮我爸完成最后一道工序?” 王瞎子没答,只从怀里掏出一块兽骨,扔在桌上。骨面裂纹纵横,中间一道深痕直穿到底。“骨卜结果:去火场的人,活不过三更。” 程三喜咽了口唾沫:“那……还去吗?” “去。”赫东把鼓夹回腋下,“我爸用命改的阵,我得替他收尾。” 关舒娴系紧战术腰带:“我开车送你们到山脚,剩下的路得自己走。” 王瞎子转身往门外走,铜铃依旧没响。“我在万人坑等你们。鼓响第七下之前,别来找我。” 门关上后,屋里安静下来。油灯芯噼啪一声,火苗跳高。赫东摸了摸左手腕的符文,温度正常,没再发烫。他把显微镜收进箱子,动作很慢。 “你怕不怕?”程三喜小声问。 “怕。”赫东说,“但我爸更怕阵破。” 关舒娴检查刀鞘,确认卡扣牢固:“明天一早出发,别磨蹭。” 赫东点头,抱着鼓往里屋走。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,没回头:“舒娴姐,你爸失踪前寄回来的青铜镜,背面是不是也有这个编号?” 关舒娴手指一顿,没说话。 赫东进了屋,门轻轻合上。油灯又晃了一下,这次没人去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