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知意和栎儿进了城,可能是因为要收进城费的原因,城里今天摆摊的人没有往常多。林知意找了个空地摆摊,推车才放下,就有一个男子上来说要收场地费,惊得林知意把推车提起就要溜,那人“哎哎哎”的喊道:“你别跑,从今儿开始,无论在县城哪里摆摊都是需要收费的,只不过是收费的人不同而已”。
林知意一边推车一边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道:“我知道的,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个位置不太好,我想重新换个位置好一点的。”话音才落,她顺势把推车停下,一副已经选好位置的模样。
那人迟疑地问道:“你确定就在这儿?不改了?”林知意头也没抬就是“嗯嗯”两声,那个人接着道:“行吧,那就交场地费吧,五文钱”。
林知意颤抖着手交了钱,她深吸一口气,结果越吸越气,最后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叨叨叨骂了一通,骂完才觉得心里好受多了。
林知意开始支摊子,栎儿拉了拉她的衣角,小声地问道:“娘,对面是个医馆,我们摆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好?”
听到栎儿的话,林知意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了看,只见正对面是一个医馆,似有似无的药香味从医馆里飘出来,丝丝缕缕的往鼻子里钻。再看左右两边,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摊位都隔了至少五六米的距离。
林知意摸摸栎儿的小脑袋,笑着道:“栎儿,医馆是救死扶伤的地方,摆在这儿没有什么不好的”。
林知意话音才落,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凉粉摊前,好奇的问道:“你卖的这是啥啊?怎么卖的?”
有顾客上门,林知意很是高兴,她笑眯眯地道:“这是凉粉,是我自己做的,九文钱一碗,你要不要来一碗尝尝?”
男子笑着点头:“那就来一碗尝尝吧!”
林知意麻利的拌好凉粉,递给男子,男子接过碗转身就想走,林知意不好意思的叫住男子:“这位客官,真不好意思,把碗带走的话得多加一文钱”。
男子被叫住,回头看了她一眼,眼神里满是疑惑,待听完林知意的话,男子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容,他指了指对面的医馆:“我就在这儿吃,等我吃完把碗给你送出来可以吗?”
林知意清脆的声音响起:“可以”。
其实林知意挺不好意思的,本来卖八文的凉粉她在县城卖九文就已经贵了一文钱,碗还要收费的话,就十文一碗了。但她也没办法,才进城就花了快二十文钱,成本提高了,价格跟着涨一点点应该不过分吧?
送走男子,林知意和栎儿开始吆喝起来,不一会儿,有三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被吆喝声吸引,不由自主跟着吆喝声看了一眼。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稍小一点的男子好奇地问道“这什么东西啊?怎么没见过?要不咱们来一份尝尝吧?”其余两人都点头表示同意,从始至终三人连价格都没问一下。
林知意把拌好的凉粉递给男子,忐忑地说了价格,男子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爽快的付了钱。男子接过凉粉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,一叠声地说着“好吃”。看着同伴们怀疑的眼神,男子让两人一人尝了一口,尝过之后其余两人一人买了一碗凉粉,三个人连碗一起端着走了。
就这几分钟,林知意轻轻松松入账三十文,她竟产生了一种“或许在县城里卖一辈子凉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”这种想法。不过很快她就清醒过来,怎么能那么没有追求呢?林知意是这么肤浅的人吗?但脑子里的答案居然是“是,林知意就是这么肤浅的人!”
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?脑袋进水了吗?林知意摇摇脑袋,想把脑袋里的水摇出去。
就在这时,刚才那名中年男子从医馆里走出来还碗,他看见林知意摇头的动作,关心地问道:“你怎么了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
林知意嘴比脑子反应快:“没有,我可能是脑袋进水了……呃……不是,我的意思是我头发上沾得有几滴水……。”反应过来的林知意着急找补。
中年男子一本正经地道:“可是你这样摇头的话不是会把水摇匀了嘛,还怎么摇出去?”
林知意不假思索地回道:“你说的有道理哈……”但很快林知意就反应过来男子说的和自己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。她不敢明目张胆的瞪男子,只敢低下头悄悄给他一个白眼,然后抬头扬起一抹假笑:“客官是来还碗的吗?”
男子微笑点头,把手里的碗递给林知意,林知意双手接过碗,发现碗居然是洗过的,而且还擦干了水渍。林知意心想:没看出来这人还挺讲究的,不会是个大夫吧?
就在这时,一大群人慌慌张张的朝这边狂奔而来,林知意猜测应是来寻医问药的。果不其然,只见一个护卫装扮的男子一马当先的跑在最前面,男子面色苍白,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渗出来,逐渐汇聚成一颗颗豆大的汗珠,随着他奔跑的动作一颗颗砸落下来。男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孩子,孩子没有发出一丝声音,男子越发心急如焚,风驰电掣地跑进了医馆,他把孩子交给在医馆门口等着的大夫,这才松懈下来瘫软在地。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,胸膛剧烈起伏,看着就像是一条快要干死的鱼。
林知意定睛一看,买凉粉那个中年男子果然是大夫,只是他刚才不是还在自己摊位前和自己说话吗?他几时进的医馆?可能看热闹是人的天性,林知意没注意到中年男子是何时进的医馆,自然也没注意到自己和栎儿已经在医馆的大门口,离他们好几米远的摊贩们也不知何时三三两两的凑了上来,只是不敢凑得太近,仍留有一定的距离。
就在这时,林知意听到一声极低的叹息声,接着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:“他这是被异物卡住了喉咙,但来不及了,他的脸色已经发绀了。”接着又是一声极低的叹息声。
就在这时,落后男子足有十来米的人群刚好赶到医馆门口,人群中还时不时传来几声低低的哭泣声和咒骂声。大夫的话音落下,人群中一名衣着光鲜的妇人脸色煞白,她身体一软就要栽倒下去,幸而被身旁的仆妇接住了。人群顿时人仰马翻,有人急呼:“夫人夫人,您醒醒啊”,有人在一旁出主意“”“快掐人中”、“快找大夫”,还有人大声喊着:“快去通知老爷”……
医馆内的众人无人注意到医馆外发生的一幕,此刻他们眼神怜悯地看着这个孩子,悲伤这小小的生命就要逝去。林知意快步走进医馆,低声对大夫说了一句:“或许我有办法可以救他”,大夫再次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她,林知意坚定地点头,然后从大夫手中接过面色发紫的小男孩。
林知意快速分开双腿,左腿在前,右腿在后,以前腿弓、后腿登的姿势站稳,然后让小男孩岔开双腿背对自己坐在自己弓起的大腿上,双手环住小男孩并使他身体略微前倾。
听见大夫的话,地上躺着的男子心如死灰:公子要是保不住,他们这群护卫还有什么活路?他的眼泪混合着汗水顺着眼角滑落,在地板上洇染开来,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圆形。落叶归根,既然公子已经不在了,那把公子带回去让他入土为安吧!或许大人能看在这个份上饶他妹妹一命。
男子很快回过神来,他睁开眼睛,猝不及防看见林知意这怪异的动作,男子勃然大怒,高声怒喝道:“你这乡野妇人,你要对我们少爷干什么?我警告你,你要是敢做什么,我们老爷绝饶不了你!”
林知意充耳不闻,男子见她不为所动,正欲起身抢过公子的尸体。一旁的大夫把他按回地上躺着,男子气得破口大骂:“你们蛇鼠一窝,沆瀣一气...”大夫只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“或许她能救他”,男子瞬间偃旗息鼓,但他的眼睛仍紧紧盯着林知意的一举一动。
只见林知意一手握拳,拳眼位于男孩肚脐上两横指上方,另一只手包住拳头,双臂用力,连续快速的向男孩后上方冲击。如此重复几次,男孩一口吐出喉咙的糖块,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,糖块掉到地上滴溜溜的转了几圈,直到被躺在地上的男子挡住才停了下来。
男子看见林知意毫无章法的动作,他欲哭无泪:明明大夫都说没救了,为什么自己要相信一个乡野妇人的话,公子已经不在了,还让这个乡野妇人侮辱公子的尸体,这下只怕自己要死无全尸,更何谈保住妹妹?
听到公子的哭声,男子先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,随即双手捂住脸颊,眼泪从指缝中滴下来,哭了一会儿,他又哈哈笑了起来。林知意看他这副模样真怕他悲喜交加承受不住疯了。
一个妇人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,她头上固定头发的金簪不知何时掉了,她的头发披散着,衣服也有些不整,但此刻她顾不上打理自己。她紧紧把孩子搂在怀里,嘴上不停地喊着:“我的儿……你没事就好”。这几个字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,她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,顺着脸颊滑落,滴落在孩子的身上。
孩子被母亲搂在怀里,但他仍忘不了那种窒息的感觉,他拼命的大声哭着,仿佛只有眼泪才能让他忘记这种恐惧,无论妇人如何安慰都不管用,直到哭得他的声音嘶哑,再也哭不出来,他才停止哭泣,安静的依偎在妇人的怀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