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殊白顺着锣声的指引,远远地就看到香樟树下人头攒动,好不热闹。走近一看,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,男女老少都有,乌泱泱的一大片,远远看去,就像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。
就连平时最爱嬉戏打闹的孩子们,此刻也都一改往日的模样,变得异常安静,一个个都站得笔直,乖乖地站在最外围。
由于人实在太多了,后面来的人根本就听不清李德清在说些什么。他们只能不停地询问前面的人:“村长说啥呢?”前面的人也一脸茫然,摇摇头表示不知道。
就这样,你问我,我问你,整个场面一下子变得嘈杂不堪,热闹极了。而李德清说出来的话,更是被淹没在这一片喧闹声中,根本就传不到后面人的耳朵里。
李德清见状,只得使劲敲了两下锣。“铛铛”两声清脆响亮的锣声过后,所有人总算都安静了下来。
随后,李德清将锣递给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,自己则用双手围成一个喇叭,放在嘴唇周围,使出全身力气,大声地喊道:“大家听我说,我得到一个可靠消息,有山贼要来咱们村子里……”
李德清的内心十分纠结,他担心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会给村民们带来恐惧和不安。然而,他知道时间紧迫,留给大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,他不能再犹豫不决。经过长时间的思考,他最终下定决心,选择直截了当地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大家。
当“山贼”这两个字从李德清口中说出时,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嗡嗡声,仿佛有一群蜜蜂突然闯入了他们中间。人们的反应各不相同,有的惊恐地倒抽一口凉气,有的则完全无法相信这个事实,满脸惊愕;还有的人陷入了恐慌,不知所措;更有甚者,直接呆立当场,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。
这短短几个字一出口,李德清立刻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疼痛难忍。他默默地注视着村民们的各种反应,看着他们有的哭泣,有的吼叫,有的则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。面对这混乱的场景,李德清深吸一口气,再次接过铜锣,用力地敲了两下。
直到众人再次安静下来,李德清才稍稍松了口气,他环顾四周,看着那一张张惶恐不安的面孔,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奈和苦涩。
“大家别急,先听我说!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但却十分坚定,“我知道大家乍闻这个消息,心里肯定害怕惶恐,我又何尝不是呢?但是,咱们事先得知了这个消息,就还有时间给咱们做准备,总比山贼的刀都架到脖子上了,咱们才知道要好吧?”
“我和知意商量过后,决定让大家出去避避风头,等到山贼走了咱们再回来。毕竟,那可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山贼,是官府都无能为力的存在。咱们不过一群手无寸铁的平头老百姓,与之对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。”
人群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,有人面露悲色,有人则显得犹豫不决。李德清见状,连忙提高了声音:“我知道大家舍不得自己的房屋田地,可咱们只是暂时离开几天,并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。”
李德清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,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,让众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。就在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并询问应该去哪里躲避山贼时,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。
“可是,村长,咱们怎么能保证山贼走了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呢?”这道声音虽然不大,但却如同一道惊雷,在原本喧闹的人群中炸响。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说话的人——李山根。
李山根的话让人们陷入了沉思,对啊,如果这次让山贼尝到了甜头,那李家村恐怕就永无宁日了。李家村肯定会成为山贼的固定目标,而村民们就像被圈养的牛羊一样,只要山贼们缺衣少食,就可以随时来抢劫搜刮。
反之,如果山贼这次一无所获,他们又怎么会甘心呢?说不定他们会因此而心生怨恨。哪怕只是时不时地来骚扰村子一番,那也够让人苦不堪言了。
即便这一次能够侥幸逃过一劫,那么下一次呢?再下一次呢?甚至是下下下一次呢?想要劳动官府的人前来相助,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是一星半点啊。
即便舍得花费这笔银子,官府的人也不可能整日整夜地守在这里。而那些山贼又岂是愚笨之人,他们难道不会特意挑选官兵都不在的时候前来打劫吗?
如此说来,这是否意味着李家村已经无法继续待下去了呢?就在这一瞬间,许多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涌起了这样的念头。
然而,李家村可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啊,他们又能迁往何处呢?离开了这片赖以生存的土地,他们又该如何维持生计呢?总不能真的去卖身为奴吧?那岂不是比死还要难受?想到这里,众人不禁感到一阵绝望,甚至有人觉得,与其如此苟延残喘地活着,倒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!
人群中原本鸦雀无声,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。然而,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,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啜泣。这声啜泣仿佛打破了某种禁忌,紧接着,更多的哭声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。妇人们和孩子们纷纷放声大哭,那哭声凄惨而悲凉,在空气中回荡着,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怜悯。
男子们虽然没有像妇孺们那样哭泣出声,但他们的眼眶却都湿润了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,显然也是强忍着内心的悲痛。
李德清站在最前方,心中的绝望如同潮水般不断上涨。他和林知意商量对策时,只是想着先躲过这一劫,根本没有考虑过之后该如何应对。如今听到李山根的这番话,他才如梦初醒,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。
林知意紧紧抿着嘴唇,她的内心其实也在翻江倒海。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,并且迅速生根发芽,即将长成一棵参天大树。这个念头就是——反击回去!
然而,她也深知这话说起来容易,做起来却难如登天。毕竟,这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问题,而是要真刀真枪地兵戎相见。且不说村民们有没有胆量杀人,单就武器而言,他们就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。
试想想,用镰刀和锄头去对抗长刀长剑,这无异于以卵击石。所以,尽管林知意心中已经有了主意,但她却不敢轻易将其说出口。
事实上,与林知意持有相同观点的人并非少数,而李山根和秦殊白便是其中之二。就在此时,只听得他们不约而同地喊道:“村长,我们必须予以还击,让那些山贼明白我们绝非好惹之辈!”话音未落,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的眼眸中察觉到了那份坚定不移。
对于李山根说出这番话,众人并未感到多少讶异,毕竟他虽然话少,却向来是个有血性的。然而,秦殊白作为一介书生,竟然也说出相同的话语,着实令众人惊愕不已。
要知道,秦殊白并非李家村人,他只要返回双山镇,就可以置身事外了。然而,他不仅没有被这个消息吓得落荒而逃,反而不知何时从人群的最后方挤了进来,稳稳地站在李山根身旁,说出了这样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。
这一切,实则要归功于之前林知意的那一番言辞。秦殊白将其铭记于心,因为他着实不愿成为一个遇到事情便只知逃避的懦夫。
一介文弱书生都有如此胆气,更何况其他的人呢?
这一声高呼仿佛点燃了人们内心深处的勇气之火,响应者如燎原之势,一呼百应。就连那些平日里看似柔弱的妇人孩子们,此刻也毫不示弱地振臂高呼:“反击回去!让山贼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!”
林知意站在人群之中,被这激昂的呼喊声所包围。她的耳边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呼喊,仿佛要冲破她的耳膜。她的头皮一阵发麻,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全身。然而,这并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。
或许是骨子里好战的基因被彻底唤醒了,林知意不由自主地加入了呼喊的人群。她的声音虽然比不上其他人那般洪亮,但却充满了坚定和决绝。
呼喊声此起彼伏,一声更比一声高,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,席卷了整个村庄。这声音惊得香樟树上的鸟儿都惊慌失措地飞了出去,仿佛也被这股强大的气势所震撼。
随着呼喊声的不断高涨,人们的士气也飞速飙升。他们的脸上不见了之前的彷徨和恐惧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神情。毕竟,他们杀过鸡,也杀过猪,想来杀人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,无非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罢了。
李德清心中的激动难以抑制,他微微抬起头,努力克制着那股即将决堤的泪水,但它们却像顽皮的孩子一样,在眼眶里打转,仿佛随时都可能滚落下来。
就在这时,他的目光不经意间透过香樟树那茂密的枝丫缝隙,瞥见了天空的景象。太阳宛如一个迟暮的老人,正缓缓地向着地平线沉去,仿佛在与这片大地做最后的告别。夕阳的余晖如同一层金色的纱幔,轻轻地覆盖在天边的云彩上,将它们染成了一片绚烂的金黄,美不胜收。
李德清深吸一口气,定了定神,然后向下压了压手,示意大家安静下来。人群中的嘈杂声渐渐平息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。
他环视了一下四周,然后高声说道:“大家听我安排,现在,老弱妇孺站在左手边,壮年的男子站在右手边。”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,在空气中回荡着。
人们迅速行动起来,按照他的指示分成了两支队伍。不过,还是有几个妇人孩子躲在了男子那队的最后面,其中就包括林知意、林思和林琉。
李德清的目光落在了男子那边,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凝重,语气也越发严肃:“我必须再次强调一点,与山贼正面交锋必然会有伤亡。现在,如果有人害怕或者不想参加,还可以选择退出。但是,一旦到了与山贼面对面的时候,再想退缩就来不及了!”
李德清的话音刚落,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骚动。人们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,但却没有人选择退出。李德清见状,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欣慰之情。正当他准备开口让众人散去,以便做好接下来的准备时,突然间,他注意到人群的末尾处似乎有些异常。
林思和林琉正躲在人群之中,尽管他们试图隐藏自己,但还是被林知意发现了。林思和林琉一个年仅十一岁,另一个更是只有十岁,都还只是孩子而已。这种场合对于他们来说,实在是有些不合适。于是,林知意连忙给他们使了个眼色,示意他们赶紧离开这里。
然而,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林思和林琉竟然对林知意的眼色视而不见,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意图。他们不仅没有按照林知意的指示行动,反而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,假装没有看到她。
这一举动可把林知意给惹恼了。她的暴脾气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出来,二话不说,她伸手一把抓住一个孩子,准备将他们强行推出去。
可是,林思和林琉虽然年纪尚小,但毕竟是男孩子,身体里还是有着一定的力气。面对林知意的强行推动,他们并没有轻易屈服,而是紧紧地用脚掌踩在地上,不肯挪动半步。
就这样,林知意费了好大的力气,却连一个孩子都没能推动。不仅如此,她的这番举动反而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,使得她自己也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。
李德清站在人群之外,远远地看着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偏头看向某个方向。他心生好奇,便也顺着众人的目光走了过去。
人群像是有默契一般,自动为李德清让出了一条通道。他毫不费力地穿过人群,很快就来到了林知意和其他几个人的面前。
此时的林知意正全神贯注地与林思、林琉纠缠着,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变化。突然,一声略带无奈的呼喊在林知意耳边响起:“知意啊,你在干什么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