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林砚秋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起网上一些关于此次事件的趣闻时。
凌澈甚至还能微微牵动嘴角，给出一个很浅的回应。
他换下了一身黑，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休闲装，头发柔软地垂在额前，气质干净清爽。
仿佛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在荧幕上光彩熠熠、不染尘埃的少年。
林砚秋自己也穿着随意，米白色的针织衫和浅色长裤，让他看起来像个出来闲逛的漂亮学生。
但他身后光明正大跟着的、同样穿着便装却难掩一身肃杀之气的陆川及其手下，无声地昭示着这位“漂亮学生”身份的不寻常。
路人们大多不认识最近才在权力顶层掀起巨浪的林砚秋。
但很多人还认得凌澈。
看到这看似悠闲实则戒备森严的组合，只敢远远看着或小声议论。
猜测着这是哪位家世显赫的小少爷出来“体验生活”，顺便庇护着这位刚经历风雨的昔日明星。
这或许是凌澈这么多年来，最放松，也是演技最好的一次。
他将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、被毒素侵蚀身体内部带来的隐痛，以及对未来早已心知肚明的绝望。
完美地隐藏在了温和的笑意与平静的表象之下。
他陪着林砚秋逛了街边售卖手工饰品的文创小店，对某个造型别致的陶瓷杯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；
他站在巨大的电子广告屏下。
看着那上面曾经属于自己的代言海报已被撤换，眼神只是一掠而过，没有任何波澜，仿佛那已是上辈子的事情。
逛了一圈。
凌澈主动提出，要去尝尝那家总是排着长队的网红冰淇淋，语气里带着点寻常年轻人的期待。
林砚秋看着他这般模样，一直隐隐悬着的心，终于稍稍放下了些许。
他觉得凌澈似乎真的在努力从过去的泥沼中挣脱，正在慢慢走出来，心里那点因利用了他而感到的歉疚，也减轻了些。
他完全没有察觉到，身边这个看似平静的年轻人，身体内部正在发生着不可逆的、奔涌向终点的衰败。
小云团想借此提醒一下，但林寰那边已经知道林砚秋今天已经出来跟凌澈见面。
因此早早地就将不许透露的消息传给了小云团，让它不要多嘴。
小云团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，所以没有开口。
这个世界上并非如小说或者其他的小世界，拥有六道循环。
人死了之后就是消散于世间，直到所有人都忘记他的存在。
除却特殊的可能。
比如林砚秋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，可能会造成一些影响之外，其实没有什么投胎转世。
因此若是让林砚秋知道凌澈的事情，他肯定会做出什么事。
这种情况不是林寰想看见的，也不是凌澈自己想看见的。
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选择的路要走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必定的结局。
两人最终坐在广场边缘供人休息的长椅上，手里拿着那家网红店的招牌海盐冰淇淋。
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，带着晚秋里难得的惬意。
林砚秋晃着腿，看着广场上嬉闹的孩童和踱步的鸽子。
他随口问道：“接下来有什么想做的事吗？或者想去哪里玩玩？这段时间绷得太紧了，也该好好放松一下了。”
凌澈沉默了一下，握着冰淇淋蛋筒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他抬起头，望着远处天际飞过的、一群不知名的鸟雀，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和难以言喻的温柔。
他轻声说，声音几乎要融在风里：
“其实……有个地方一直想去看看。”
“禹城。”他顿了顿，似乎在品味这个名字，声音更轻了些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深切眷恋，“听说那里四季如春，阳光很暖，冬天也不会冷。”
凌澈垂下眼眸，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。
他补充道，“那是我师哥出生的地方。他以前总跟我说，等以后累了，不拍戏了，就回老家开个小花店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。”
他的语气很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向往。
林砚秋点了点头，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就在这时。
几个看起来是大学生模样的女孩，互相鼓劲着，怯生生地走近了他们。
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，红着脸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凌澈，小声问：“请问……是凌澈吗？我们、我们很喜欢你，可以请你签个名吗？合个影也行！”
凌澈愣了一下，握着冰淇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。
随即，他抬起了头，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职业、却也无比温柔的笑容，仿佛还是那个站在聚光灯下、备受追捧和喜爱的耀眼明星，光华内敛，却依旧动人。
“当然可以。”他声音温和，带着一种久违的、面对粉丝时的耐心。
他小心地将没吃完的冰淇淋递给旁边的林砚秋帮忙拿着，然后接过女孩递来的笔和本子，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笔触依旧潇洒，只是细看之下，隐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。
他还配合地站起身，与几个激动得脸更红的女孩拍了合照，态度好得让她们受宠若惊，连连道谢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林砚秋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。
阳光落在凌澈身上，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。
看着他耐心签名、温和微笑的样子。
林砚秋恍惚觉得，那个属于舞台的、鲜活而闪耀的生命力，似乎又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回来了一点。
那光芒虽然微弱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坚韧与美好。
*
傍晚时分，天际被晕染成一片暖融的橘红与瑰紫。
悬浮车无声地滑过川城渐渐亮起的霓虹灯河，最终平稳地停靠在凌澈临时住所楼下那略显陈旧的街沿。
引擎低沉的嗡鸣停止，周遭只剩下远处传来的、属于城市的模糊喧嚣。
陆川率先下车，动作利落而恭敬地拉开车门。
他高大的身影在暮色中站得笔直，如同一道沉默的剪影。
凌澈深吸了一口气。
他转过身，目光投向车内姿态依旧带着几分慵懒随性的林砚秋，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极其灿烂、甚至有些过于用力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