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陆鸣那记石破天惊的绝杀如同精准制导的导弹般洞穿网窝,当美航球馆陷入死寂、唯有紫金军团在疯狂庆祝时,在包厢内,科比·布莱恩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随即又猛地松开,血液轰然冲上头顶,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。
他看到了陆鸣在詹姆斯和波什的双重夹击下,那不可思议的转身,那险之又险的控球,以及那几乎失去平衡下的极限后仰。球的弧线很高,带着一点飘忽,就像他年轻时,在沙奎尔·奥尼尔那座庞然大物身边,于2000年总决赛面对印第安纳步行者,在加时赛同样角度命中关键球时的感觉一样。那是将个人能力、巨大勇气和一点点上帝眷顾糅合在一起的产物。
球进的瞬间,科比那总是紧抿着、透露着倔强与冷酷的嘴唇,微微张开了。没有发出声音,但一股灼热的气流从他胸腔涌出,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。
然后,他就看到了。
看到了那个他一手从野球场发掘、倾注了无数心血、甚至在跟腱撕裂的剧痛中依然咬牙托付了球队未来的中国小子,挣脱了所有队友的拥抱,如同挣脱了所有过往的桎梏与依赖,仰天发出了那声宣告新王诞生的咆哮!
那声咆哮,穿透了隔音良好的包厢玻璃,隐隐传入他的耳中,带着一种熟悉的、让他灵魂都为之共鸣的偏执与胜利的狂放!
紧接着,陆鸣的手臂抬起,那根笔直的食指,跨越了空间的阻隔,穿透了漫天飞舞的、象征着胜利的金色彩带,坚定不移地指向了他!
指向了这个只能站在包厢里,拄着双拐,眼睁睁看着球队在悬崖边挣扎,却无能为力的他!
“轰!”
科比的脑海仿佛有惊雷炸响!
一瞬间,无数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飞速闪回:
2000年,初登总决赛舞台的青涩 ,在奥尼尔这座内线巨舰的庇护下,他初尝冠军滋味,学会了胜利的代价。
2001年,无可阻挡的15胜1负季后赛征程 ,他的锋芒开始令人生畏,与奥尼尔的“oK组合”横扫联盟。
2002年,三连冠王朝的建立 ,他在 Sacramento 国王队头顶射入的关键球,奠定了紫金王朝的基石,也让他拥有了与奥尼尔分庭抗礼的野望。
独自带队的挣扎与个人得分的极致绽放 ,81分之夜,连续50+,场均35.4分……他用偏执到近乎疯狂的表现,扛着球队前进,向世界证明没有沙克,他依然是那个致命的黑曼巴。
两连冠的重返巅峰 ,与加索尔的天作之合,他终于证明了离开奥尼尔,他依然能站在世界之巅,收获属于自己的FmVp。
然后,是这个赛季 。他感觉到身体的巅峰正在缓慢滑落,场均29分的背后是更多的消耗与调整。他看到了陆鸣那肉眼可见的、几乎违背常理的成长速度——从初入联盟时樱木花道般的莽撞与纯粹,到如今身高2.12米,体重增加,技术全面,篮板盖帽联盟第一,助攻视野开阔,得分稳定在27+,甚至在本赛季多次打出三双,其全能性已然不输勒布朗,甚至在篮板、抢断和盖帽上更胜一筹!他看到了这块璞玉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雕琢成器。
于是,他开始有意地放权,在训练馆的凌晨四点,他不再只是示范,而是更多地讲解战术意图,分析对手心理,传授关键球处理时那微妙的呼吸与节奏。他将更多的战术主导权在比赛中交给陆鸣,甚至在更衣室里,他会有意无意地让陆鸣去发言,去激励队友。他知道,火炬需要传递,而陆鸣,是那个他认定的、唯一能接过这沉重权杖的人。
直到那该死的跟腱断裂 !斯台普斯的地板仿佛吞噬了他所有的力量与不甘。在剧痛与绝望中,他看向陆鸣,用尽最后的力气,完成了那无声的、也是最郑重的托付。
这一切的辛酸、荣耀、挣扎与期盼,在陆鸣那坚定的一指之下,如同百川归海,最终汇聚成了科比胸腔中那股汹涌澎湃、几乎要冲破他钢铁般意志的情感洪流!
他看到了场上,陆鸣保持着那个姿势,眼神灼灼,如同最璀璨的星辰,照亮了迈阿密寂静的夜空,也照亮了他科比·布莱恩特前路的传承!
他看到了队友们停下狂欢,肃然起敬地望向这里。
他看到了勒布朗·詹姆斯那低垂的头颅和难言的落寞。
他看到了德维恩·韦德和克里斯·波什眼中复杂的情绪。
够了。
这一切,都足够了。
科比·布莱恩特,这位职业生涯饱受争议、却从未停止过对胜利渴望的斗士,这位曾站在联盟之巅俯瞰众生的男人,深深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他松开了紧紧握着拐杖的、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。
然后,在全世界通过镜头聚焦的目光中,他依靠着左脚的支撑和右拐的平衡,咬着牙,忍受着跟腱处传来的、清晰无比的刺痛感,一点一点,极其艰难地,却是无比坚定地——站了起来!
他站直了身体!尽管需要双拐支撑,尽管身形因为伤痛而无法像往日那般挺拔如松,但他站起来了!如同一个不肯屈服的王者,即便身在囹圄,也要以最庄严的姿态,迎接属于他的王朝的又一次加冕!
他抬起双手,放弃了拐杖的支撑,完全依靠核心和左腿的力量维持着艰难的平衡,然后——
“啪!”“啪!”“啪!”
他开始鼓掌。
一开始是缓慢的,有力的,仿佛每一个掌声都敲击在时代的鼓点上。然后,掌声变得越来越快,越来越密集,如同疾风骤雨,倾泻着他心中所有的激动、欣慰、骄傲与那难以言喻的、交织着告别与新生的复杂情感!
他的脸上,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,只有那微微颤抖的嘴角,泄露了他内心绝非平静。
而最让人动容的,是那双着名的、如同黑曼巴般冰冷、锐利、让无数对手胆寒的眼睛里,此刻正清晰地氤氲着一层水光!那水光迅速汇聚,最终冲破了眼眶的束缚,化作了两行滚烫的泪水,顺着他刚毅的脸颊,无声地滑落!
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伤心处。不,这并非是伤心之泪。
这是看着自己呕心沥血打造的传承,终于在最高的舞台上绽放出最耀眼华彩的欣慰之泪!
这是看着自己未能亲自走完的征途,由自己最信任的人扛着旗帜抵达终点的释然之泪!
这也是,对自己一个时代即将缓缓落幕,虽有遗憾,但更多是见证后继有人的……激动之泪!
他没有去擦拭,任由泪水流淌。他的目光,始终透过玻璃,与场上那个同样凝视着他的年轻人交汇。
没有言语,但万语千言,已在这隔空相望的泪眼与掌声中,汹涌奔腾。
陆鸣看着包厢里那个拄拐站立、用力鼓掌、泪流满面的科比,他指向科比的手臂缓缓放下,取而代之的,是紧紧握成的拳头,重重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左胸——心脏的位置。
那里,沸腾的不仅是胜利的血液,更是传承的火焰,与一份沉甸甸的、名为“曼巴”的精神烙印。
菲尔·杰克逊在场边,看着包厢里的科比,又看了看场上的陆鸣,他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,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、带着深深感慨的笑容。他知道,这一刻,湖人完成的不只是一次绝杀,一次夺冠,更是一个时代的权杖,以一种最完美、最富戏剧性、也最富人情味的方式,完成了交接。
美航球馆的寂静,似乎也被科比这隔着玻璃的掌声与泪水所感染,那残留的嘘声和茫然,逐渐被一种复杂的、带着敬意的沉默所取代。
勒布朗·詹姆斯终于抬起了头,他看到了包厢里的科比,也看到了场上那个捶打着胸膛的陆鸣。他深吸一口气,眼神中的失落依旧,但似乎也多了一丝别的什么。是了,败给这样的传承,或许,并非不可接受。
属于科比·布莱恩特的时代,正在以这样一种方式,缓缓拉上最华丽的帷幕。
而属于陆鸣的时代,就在这泪光与掌声中,轰然开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