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支书的信像一道紧急军情,让陆信和苏宁意识到,槐花村的大本营并非高枕无忧。马魁频繁往公社县里跑,所谓的“典型”名额,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,不知何时会以何种方式落下。
“家里不能离人。”陆信当机立断,“石古镇这边刚打开局面,不能放弃。但马魁在背后搞小动作,老支书年纪大了,赵老憨他们应付官面上的事怕是要吃亏。我得回去一趟。”
苏宁点头同意,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安排。石古镇的供销社渠道刚刚建立,需要维护和深化,与顾青山这条线也不能断。她留下来最合适。
“家里的事,你多操心。这边有我,你放心。”苏宁看着陆信,眼神里有不舍,但更多的是坚定,“回去后,抓紧把合作社的章程定下来,白纸黑字,谁也挑不出错。还有,生产不能放松,质量是关键,尤其是供应给供销社的货,绝不能出纰漏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陆信重重点头,“你在这边也一切小心。那个打听你来历的人,还有郑干事,都要留神。有事就让春苗赶紧往家里捎信。”
事不宜迟,陆信简单收拾了行李,将大部分钱留给苏宁周转,第二天一早便搭乘最早一班路过石古镇、开往邻县方向的货运拖拉机,颠簸着踏上了归程。
送走陆信,苏宁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。她不再是辅助者,而是需要独立支撑起石古镇这条前线。她深吸一口气,将离愁别绪压下,全身心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。
她首先去了供销社,与李主任进行了一次更深入的沟通。她不再仅仅是被动接单,而是主动提出了一个“样品展示柜”的想法,希望供销社能提供一个小的柜台区域,长期陈列槐花村草编的各种产品,并明码标价,方便顾客挑选预订。这相当于一个长期的广告窗口。
李主任对苏宁的这个提议很感兴趣。这既能体现供销社支持社队企业的态度,又能吸引顾客,是双赢的好事。他爽快地答应了,并安排人清理出日杂柜台旁的一小块位置。
苏宁亲自布置展示柜,将产品分门别类,配上手写的简单说明卡片,突出其手工制作、天然环保、实用美观的特点。小小的展示柜一经推出,果然吸引了更多目光,预订单渐渐多了起来。
与此同时,她加强与顾青山的联系,不再仅仅请教技艺,也开始有意识地向顾青山请教一些关于传统手工艺行业经营、传承的宏观问题。顾青山虽然话不多,但每每点到之处,都让苏宁有茅塞顿开之感。他更像一位隐居的导师,在潜移默化中拓宽着苏宁的眼界。
春苗在苏宁的调教下,也飞速成长。她不仅手艺越发精湛,待人接物也越发沉稳老练,能独当一面地照看摊位,与各类顾客打交道。
石古镇的战线,在苏宁的精心经营下,不仅稳固下来,还有了扩张的趋势。
然而,树欲静而风不止。几天后,春苗从摊位回来,气呼呼地对苏宁说:“嫂子,今天又有人来打听咱们!是个生脸,问的话跟上次差不多,还特意问信哥怎么没在!”
苏宁心中警铃大作。陆信刚走,打听的人就来了,时间点如此巧合,说明他们一直处于被监视的状态。这绝不是简单的商业打探。
她稳住心神,嘱咐春苗:“下次再有人问,你就说陆信回家忙合作社的事了,具体不清楚。其他的,一概不说。”
另一方面,供销社的李主任也悄悄告诉苏宁,公社企管办那边似乎对供销社引进槐花村草编有些“不同意见”,虽然没明着阻止,但话里话外暗示要“符合规定”、“注意影响”。
“苏同志,你们那边手续一定要齐全啊。”李主任委婉地提醒道。
手续……苏宁明白,这是马魁最可能攻击的软肋。虽然合作社的章程陆信正在老家加紧制定,但毕竟还没有经过官方正式认可。如果马魁利用“典型”评选或者其他由头,拿“手续不全”说事,会很被动。
她立刻给陆信写了一封长信,详细说明了石古镇这边遇到的新情况,尤其是手续问题的紧迫性,让陆信无论如何要尽快将合作社的章程落实,并争取得到公社层面的备案或认可。
信是托一个可靠的、经常往返两地的货车司机带回去的。在通讯基本靠吼、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,这已是能想到的最快方式。
就在苏宁为手续问题忧心忡忡时,一个意外的机会出现了。顾青山告诉她,省里民间工艺协会的一位理事近期会来石古镇考察,顾青山打算推荐槐花村的草编给这位理事看看。
“这是个机会。”顾青山言简意赅,“如果能得到省里协会的认可,哪怕只是个口头表扬,也是一层护身符。”
苏宁大喜过望,这简直是雪中送炭!省级协会的认可,其分量远非镇文化站可比,足以对冲掉很多来自基层的刁难。
她立刻投入全部精力,准备给省里理事看的作品。这一次,她不仅要展现技艺,更要展现一种理念,一种将传统手工艺与时代需求相结合的发展思路。
就在苏宁紧锣密鼓准备迎接省里理事考察的同时,陆信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槐花村。等待他的,不仅是乡亲们的期盼,还有马魁新一轮、更加隐秘的攻势。
双线作战,形势愈发复杂。石古镇与槐花村,两边的成败已紧密相连。苏宁在前方开拓市场、争取声誉;陆信在后方巩固根基、完善制度。夫妻二人,隔着百里的距离,却为了同一个目标,在不同的战场上,与看不见的对手,进行着一场关乎未来的较量。
而那个关于“异常重生者”的谜团,随着“郑干事”身份的若隐若现和马魁异常的“热心”,似乎也到了快要揭晓的边缘。山雨欲来风满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