沿着伊芙琳指引的隐秘小径前行,周遭的雾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重,仿佛有生命的实体般缠绕着队伍。空气中的压抑感并未因离开那血腥的山坳而减轻,反而多了一种被窥视的毛骨悚然。林木扭曲的姿态越发怪异,枝杈如同干枯的鬼爪,试图抓住经过的旅人。
“这鬼地方,比刚才那死人堆还让人不舒服。”谢无疾低声嘟囔,右手始终不离“蟒蛇”的枪柄,目光如电,扫视着雾气中每一个可疑的阴影。他体内的内息加速流转,右拳的清凉感也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,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
莉拉如同幽灵般在前方穿梭,她的脚步轻盈无声,精灵的感知扩张到极限。“有东西在跟着我们,”她突然停下,压低声音,箭已搭在弦上,“不是实体……更像是一种……能量的残留意识,充满恶意。”
艾莉莎走在最后,深紫色的袍角在雾气中几乎融为一体。她闻言,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幽光,指尖悄然勾勒出一个微小的符文。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暗影如同蛛丝般向后飘散,融入浓雾之中。片刻后,她淡淡道:“是那个亡灵巫师消散后逸散的灵魂碎片,混合了祭坛的怨念,形成了低级的‘缚地恶灵’。它们没有智慧,只有吞噬生命能量的本能,不敢靠近。”
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,雾气中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、充满不甘的嘶鸣,随后那被窥视的感觉果然减弱了不少。
伊芙琳紧跟在谢无疾身边,脸色依旧有些苍白,但握着法杖的手很稳。她不时对照星图,眉头紧锁:“这里的空间结构很不稳定,星辰的指引受到严重干扰。而且……我们好像一直在绕圈子?”她指向旁边一棵歪脖子树,“这棵树,我们一刻钟前经过了一次。”
“鬼打墙?”谢无疾挑眉,这词用中土语言说出来有点别扭,但意思大家都懂。
“是残留的黑暗能量扭曲了感知,结合此地天然的地脉紊乱,形成了一个小型的迷锁。”艾莉莎解释道,“强行破开会消耗很大,而且可能引来更麻烦的东西。”
“那怎么办?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转悠吧?”谢无疾看向伊芙琳,“星星妹子,你的星星没给个破解说明书?”
伊芙琳没有理会他的调侃,而是闭上了眼睛,将全部精神都沉浸在与手中法杖和星图的共鸣中。淡蓝色的星辉在她周身流转,越来越亮,试图穿透那浓雾与能量扭曲的屏障。她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突然,她猛地睁开眼睛,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,指向左前方一片看似毫无异常的浓密雾墙:“那里!星图的反馈显示,那里有一个……‘空隙’!能量流动的轨迹在那里发生了不自然的偏转,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进去了!”
“空隙?”谢无疾眯起眼睛,那片雾墙看起来和其他地方并无不同。“你确定?别又把我们带进怪堆里。”
“能量特征很微弱,但确实存在!与星图上标注的一个辅助节点很像!”伊芙琳语气肯定。
“相信她的判断。”艾莉莎突然开口,她似乎也感知到了那片区域的异常,“那里的能量虽然隐晦,但性质相对‘干净’,没有明显的黑暗污染。”
谢无疾不再犹豫:“莉拉,警戒。艾莉莎,准备应对意外。星星妹子,带路!”
伊芙琳深吸一口气,举着光芒微闪的法杖,率先走向那片雾墙。随着她的靠近,法杖顶端的微型星体投影旋转加速,散发出更强烈的辉光。当她的身体触碰到浓雾的瞬间,奇异的事情发生了——那看似厚重的雾墙,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,荡漾开一圈圈涟漪,露出了后面一个黑黢黢的、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!
一股带着泥土和陈旧气息的冷风从洞内吹出。
“是一个洞窟入口!”伊芙琳惊喜道。
谢无疾上前一步,将伊芙琳稍稍挡在身后,探身向洞内望去。里面一片漆黑,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到入口处几米粗糙的岩壁。
“莉拉,能看清里面吗?”
莉拉凝神望去,精灵的夜视能力让她能看得更深一些:“通道向下延伸,很狭窄,岩壁有人工开凿的痕迹,很古老了。暂时……没有生命活动的迹象。”
人工开凿?古老的洞窟?在这鸟不拉屎、能量紊乱的地方?
谢无疾心中一动,想起了艾莉莎刚才提到的“界域行者技术”。他回头看了一眼艾莉莎,后者也正看着洞口,黑色的眼眸中若有所思。
“看来,咱们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,找到点不一样的东西了。”谢无疾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,脸上露出了混合着警惕和兴奋的神色,“怎么样?进去看看?”
“星图显示,这条路径指向‘米尔蔻之泪’的方向更加清晰了!”伊芙琳兴奋地补充,“这个洞窟,很可能是一条捷径,或者……本身就与星辰之力有关!”
艾莉莎微微颔首:“值得一探。但务必小心,未知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风险。”
“明白。”谢无疾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矮人制造的简易照明石,用力晃了晃,柔和的白光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区域。“我打头,莉拉第二,星星妹子你跟着莉拉,艾莉莎断后。保持警惕,注意脚下和头顶。”
他率先弯腰钻进了洞口,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。通道果然如莉拉所说,狭窄而陡峭,向下延伸,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阶,布满了湿滑的苔藓。岩壁上确实能看到模糊的、非自然形成的凿痕,风格古朴,与这个时代常见的工艺截然不同。
照明石的光芒在深邃的黑暗中被吞噬大半,只能照亮周围几步的范围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味,隐约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、类似臭氧的奇异味道。
四人排成一列,小心翼翼地向下行进。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,洞窟内一片死寂,这种寂静反而更让人心生不安。
向下走了大约十几分钟,通道开始变得宽阔起来,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水滴声。
突然,走在前面的谢无疾猛地停下脚步,举起拳头示意后方停止。他蹲下身,照明石的光芒照向地面。
只见前方的地面上,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碎片。他捡起一片,入手冰凉,质地坚硬。
“是骨头。”谢无疾低声道,声音在洞窟中产生微弱的回音,“而且……不是动物的。”
莉拉上前仔细查看,精灵的视力在昏暗光线下也能分辨细节:“是人类和……精灵的骨骼。碎裂得很严重,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碾碎的。年代……很久远了。”
人类的骨头?还有精灵的?谢无疾眉头紧锁。这洞窟越来越诡异了。
他们继续前进,骨骼碎片越来越多,甚至能看到一些锈蚀殆尽的金属武器残骸。洞壁上也渐渐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壁画,由于年代久远和湿气侵蚀,大部分已经难以辨认,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扭曲的线条和象征星辰、太阳的符号。
伊芙琳激动地几乎要趴到墙上去研究那些壁画,被谢无疾一把拉住:“先别急,搞清楚状况再说。”
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,通道豁然开朗,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出现在他们面前。
洞窟中央,是一个已经干涸的地下湖床,湖底布满龟裂的泥土和奇形怪状的白色石英晶体。而在洞窟的穹顶之上,竟然镶嵌着无数散发着微弱乳白色光晕的石头,如同夜空中的星辰,将整个洞窟照亮成一片朦胧而神秘的景象!
“这是……夜光石?这么多!”莉拉惊叹道。
而伊芙琳的目光,则死死地盯住了洞窟尽头。那里,矗立着一座用同样的白色石英晶体搭建而成的、造型奇特的拱门!拱门表面刻满了更加复杂、更加清晰的星辰符文,与伊芙琳手中星图上的某些符号遥相呼应!拱门中央,是一片扭曲的、不断荡漾着水波般涟漪的光幕,散发出微弱但稳定的空间波动!
“传送门?!”谢无疾失声道。这玩意儿他在黯影峰见过类似的,虽然这个看起来小很多,也稳定得多。
艾莉莎快步走到拱门前,仔细观察着那些符文和中央的光幕,黑色的眼眸中光芒闪烁:“不是完整的传送门,更像是一个……稳定的‘空间信标’或者‘坐标记录点’。这些符文……确实是界域行者的风格,而且保存得相当完好。”
伊芙琳激动得浑身发抖,她指着拱门上方几个最大的符文,声音颤抖:“这些……这些符号!在星图上有标注!它们指向的就是‘米尔蔻之泪’!这个拱门,是一个定向指引信标!它一直在发射微弱的信号,引导着星图!”
所有人都被这个发现震惊了。一个古老的、由界域行者建造的、指向坠星湖的空间信标,隐藏在这迷雾山脉的隐秘洞窟中!
谢无疾走到那干涸的湖床边,用脚拨弄了一下龟裂的泥土,忽然,他的脚尖碰到了一个硬物。他蹲下身,扒开泥土,捡起了一个东西。
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圆盘,上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,但依稀能看到精细的雕刻纹路——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,却又隐隐觉得有些眼熟的徽记:一个被锁链缠绕的、破碎的星辰。
与此同时,艾莉莎也在拱门基座旁,发现了一块半埋在碎石中的黑色石板,上面用古老的通用语刻着几行潦草、仿佛仓促间留下的字迹:
【…哨站已失守,‘它们’从星之伤疤中涌出…信标不能落入堕落者之手…愿后来者警醒,星辰亦会泣血…】
洞窟内一片寂静,只有那古老信标光幕发出的微弱嗡鸣。
谢无疾摩挲着手中冰冷的金属圆盘,看着那神秘徽记,又抬头望向那闪烁着星光的拱门和艾莉莎脚边的警告石板。
界域行者、星辰信标、失落的哨站、星之伤疤、堕落者……还有这满地的枯骨。
他感觉,他们似乎无意中,揭开了一个被漫长岁月尘封的、更加庞大和危险的秘密的一角。而这个秘密,似乎与他们要前往的“坠星湖”,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“看来,”谢无疾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窟中响起,带着一丝凝重和前所未有的认真,“咱们要找的,不止是湖底的星星那么简单了。”